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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曰:“彼欲行淫,請縛之。”先主曰:“何以知其行淫?”雍曰:“各有其具,與欲釀未釀者同,是以知之。”先主大笑,而釋蓄釀具者。漢武帝時,有善相者,謂人中長一寸,壽當百歲。東方朔大笑,有司奏以不敬。帝責之,朔曰:“臣非笑陛下,乃笑彭祖耳。人中一寸則百歲,彭祖歲八百,其人中不幾八寸乎?人中八寸,則面幾長一丈矣,是以笑之。”此二事,可謂絕妙之詼諧,戲場有此,豈非絕妙之科諢?然當時必親見男女同行,因而說及淫具;必親聽人口一寸壽當百歲之說,始及彭祖面長,是以可笑,是以能悟人主。如其未見未聞,突然引此為喻,則怒之不暇,笑從何來?笑既不得,悟從何來?此即貴自然、不貴勉強之明證明。吾看深《南西廂》,見法聰口中所說科諢,迂奇誕妄,不知何入生來,真令人慾逃欲嘔,而觀者聽者絕無厭倦之色,豈文章一道,俗則爭取,雅則共棄乎?

◎格局第六

傳奇格局,有一定而不可移者,有可仍可改,聽人自為政者。開場用末,衝場用生;開場數語,包括通篇,衝場一出,蘊釀全部,此一定不可移者。開手宜靜不宜喧,終場忌冷不忌熱,生旦合為夫婦,外與老旦非充父母即作翁姑,此常格也。然遇情事變更,勢難仍舊,不得不通融兌換而用之,諸如此類,皆其可仍可改,聽人為政者也。近日傳奇,一味趨新,無論可變者變,即斷斷當仍者,亦如改竄,以示新奇。予謂文字之新奇,在中藏,不在外貌,在精液,不在渣滓,猶之詩賦古文以及時藝,其中人才輩也,一人勝似一人,一作奇於一伯,然止別其詞華,未聞異其資格。有以古風之局而為近律者乎?有以時藝之體而作古文者乎?繩墨不改,斧斤自若,而工師之奇巧出焉。行文之道,亦若是焉。

○家門

開場數語,謂之“家門”。雖云為字不多,然非結構已完、胸有成竹者,不能措手。即使規模已定,猶慮做到其間,勢有阻撓,不得順流而下,未免小有更張,是以此折最難下筆。如機鋒銳利,一往而前,所謂信手拈業,頭頭是道,則從此折做起,不則姑缺首篇,以俟終場補入。猶塑佛者不即開光,畫龍者點睛有待,非故遲之,欲俟全像告成,其身向左則目宜左視,其身向右則目宜右觀,俯仰低徊,皆從身轉,非可預為計也。此是詞家討便宜法,開手即以告人,使後來作者未經捉筆,先省一番無益之勞,知笠翁為此道功臣,凡其所言,皆真切可行之事,非大言欺世者比也。

未說家門,先有一上場小曲,如《西江月》、《蝶戀花》之類,總無成格,聽人拈取。此曲向來不切本,止是勸人對酒忘憂、逢場作戲諸套語。予謂詞曲中開場一折,即古文之冒頭,時文之破題,務使開門見山,不當借帽覆頂。即將本傳中立言大意,包括成文,與後所說家門一詞相為表裡。前是暗說,後是明說,暗說似破題,明說似承題,如此立格,始為有根有據之文。場中閱卷,看至第二三行而始覺其好者,即是可取可棄之文;開卷之初,能將試官眼睛一把拿信,不放轉移,始為必售之技。吾願才人舉筆,盡作是觀,不止填詞而已也。

元詞開場,止有冒頭數語,謂之“正名”,又曰“楔子”,多則四句,少則二句,似為簡捷。然不登場則已,既用副末上場,腳才點地,遂爾抽身,亦覺張皇失次。增出家門一段,甚為有理。然家門之前,另有一詞,今之梨園皆略去前詞,只就家門說起,止圖省力,埋沒作者一段深心。大凡說話作文,同是一理,入手之初,不宜太遠,亦正不宜太近。文章所忌者,開口罵題,便說幾句閒文,才歸正傳,亦未嘗不可,胡遽惜字如金,而作此鹵莽滅裂之狀也?作者萬勿因其不讀而作省文。至於末後四句,非止全該,又宜別俗。元人楔子,太近老實,不足法也。

○衝場

開場第二折,謂之“衝場”。衝場者,人未上而我先上也。必用一悠長引子。引子唱完,繼以詩詞及四六排語,謂之“定場白”,言其未說之先,人不知所演何劇,耳目搖搖,得此數語,方知下落,始未定而今方定也。此折之一折一詞,較之前折家門一曲,猶難措手。務以寥寥數言,道盡本人一腔心事,又且蘊釀全部精神,猶家門之括盡無遺也。同屬包括之詞,則分難易於其間者,以家門可以明說,而衝場引子及定場詩詞全用暗射,無一字可以明言故也。非特一本戲文之節目全於此處理根,而作此一本戲文之好歹,亦即於此時定價。何也?開手筆機飛舞,墨勢淋漓,有自由自得之妙,則把握在手,破竹之勢已成,不憂此後不成完璧。如此時此際文情艱澀,勉強支吾,則朝氣昏昏,到晚終無晴色,不知不作之為愈也。然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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