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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春寒

我看到,從書房甩門而出是少爺,不是老吳。便知道,他是不會辜負我一片用心的。

他疾步而來,到我身邊,放緩腳步,定定地看著我;我也不說話,笑著看他。

他側目望向梧桐枝頭,微嘆一聲,儘量平靜地問道,“過兩天快生日了吧,你想要點什麼?”

我笑而未答,能在你身邊,我夫復何求?若說真想要些什麼,我只想要你過得快樂。

“這麼久了,我也看不出你喜歡什麼東西。下午和我去街上,你選中什麼,我就買下來送給你。”這樣的語氣,不像是要送人禮物,只是施令於人。

少爺轉身去了,少奶奶站在房門口,看著他的背影,看著院子裡的我,目光沉靜,並無喜怒。

剛出正月,街市上還遺著新正的喜氣喧鬧。

一家貨棧掛著斑斕駁雜大大小小的風箏,少爺拿起一隻蝴蝶樣式的,遞給我,“這個像你。等天氣暖和一點,我們一起去放風箏,看著你飛到天上。”他竟笑得很天真。

我從中挑揀出一隻樣子很醜的、三角形狀格子圖紋的,“那這個就是你,多像薩滿教神靈享祭的石堆。”

轉而一陣傷感,小時候我喜歡放風箏,年年春日,青青茫野裡,風箏順風而起時,心底裡“摶扶搖而上九萬里”的豁爽一併升騰,卻不知道風箏其實是個頂憂傷的東西,我幽幽地說,“有的東西,是我們永遠無法企及的。就像放風箏,牽著一根線在手上,看著它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彷彿這樣就能把自己也帶去那高遠的地方——其實是永遠也到不了的地方。”

他看看我,交了錢,收好風箏,遞到我手上,“走,前面有捏泥人的,我們去看看,叫他捏一個你出來。”

我跟著他,邊走邊看著他,笑著說,“你回家換回軍裝吧,還是叫他捏一個你更好。”

我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那賣家倒是一臉認真,盯著我左看右看,拿起泥料,捏捏磨磨;少爺挑揀出一塊略近銀白色的泥料,看著我耳間的墜子,挑出最細的一根針,捏出兩隻蝴蝶的樣子,遞給他,“不要忘記了耳朵上的墜子。”

耳朵上的墜子,我揚起頭看著他,開心的笑了——我從來沒有問起過,兩年前,他是如何從“蚯蚓”手裡為我奪過回這墜子的。

一路上,買了林林總總許多小物件,我不知道究竟是他喜歡,還是他以為我會喜歡。

與他,鮮有這樣開心的時候;相較而言,早在那“情變”之前,他以為渝雯只是去武漢“執行任務”的日子裡,我與他一起讀書,看他寫字,略能見到他的笑顏——這一次,我竟恍惚的覺得,他是真的在笑,笑得從來沒有過的由衷、燦爛明朗。

“少爺,前面好多人,聽聲音,像是唱川劇的,過去看看了。”我想拉過他,他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看著我,彷彿倘若一時一刻看不緊,我便真如他手上那風箏,倏忽飛到八荒之外——我心中一緊,那目光,我分明見過的,只是,那不是投向我的。

“小蝶,”他慢慢收起那種目光,看著街邊的茶樓,“走了這麼久,口渴了吧?我們進去喝杯茶,歇歇吧。”

沒有等我回答,他已徑直走了進去。

原本只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卻因一轉身間的駐疑而異樣。

我隨他進了一間茶室,“少爺,我們還是在二樓露臺上喝茶吧,還能看到下面唱川劇的……”我依舊興致盎然,他轉過身,關上門——我明白,喝茶是假,甚至,陪我逛街都是假的,他只是想找到一個遠離秦家、遠離老吳視線的安全之地。

他慢慢向我走過來,“你告訴我,你想要幹什麼?”

我搖搖頭。

“‘靈堂’、‘李克江’——今早你為什麼要給我這個提示?”他又逼近一步,幾乎把我逼到牆角,“你都幹了什麼!?”

我依舊搖頭,“我只是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會不會帶李克江去那裡?”

我堅持說,“是,隨便問問,那靈堂能供祭父母,為什麼不能供祭兄長?”

“狡辯!你說的分明是活著的李克江,不是死了的李克江!”

我看著他,不再說話;他收起剛剛已近咆哮的聲音,“小蝶小蝶,我知道,你嘴硬,比誰都硬。你不想說,我沒有辦法,可你……總要明白我的感受啊!”最後一句話間,他陡然暴怒,掀翻了茶桌,上好的一套茶具四分五裂,零落一地,兩個小姑娘聞聲闖進來。

“滾!”少爺掏出一卷錢,扔到她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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