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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緯芝語帶雙關說:“生為中國人,死為中國鬼。沒地方可去啊。”
因為疫情漸漸危急,很多境外有親戚的人,都出去投親靠友。國外把這些人叫做“瘟疫移民”。多個國家宣佈對中國航班採取禁運,封鎖邊境。
大家對死亡數字變得麻木,或者說越來越有抗體了。多幾個甚至幾十個也不再大驚小怪,例行會議決定慢慢增加死亡數字,不然將來出現太大的統計誤差,沒法交代。每天的報紙和新聞中,都說抗疫鬥爭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就要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了云云,氣可鼓不可洩。多數人儘管內心的懷疑越來越強烈,但嘴上不說。不信又能怎樣?唯一可慶幸的是將遠郊山巒中的超大洞穴酒窖,神不知鬼不覺地改造成了停屍倉庫。各個醫院的病亡者,每天半夜時分被拉運到那裡凍藏,雖然已達數千具,但人摞人的,空間還綽綽有餘,再死個萬八千人,也還容得下。算是逃過燃眉之急。
羅緯芝說:“出去也是擔驚受怕,不如在這風暴眼中,死也死個明白。”
袁再春吞著一粒粒米飯說:“我們現在死了,其實並不明白。就像於增風一樣。”
羅緯芝說:“我一直想問您,您說知道於醫師還有遺物在某人手裡,而這個人是誰,您是知道的。那麼請問,他是誰?”
袁再春不慌不忙地說:“你這樣想知道拿到於醫師最後遺物的人,想做什麼?”
羅緯芝說:“正如您所說,死個明白。”
袁再春拿起一瓣柑橘說:“你何以知道於醫師就明白得更多一點呢?”
羅緯芝說:“於增風是一名非常負責任的醫生,自己也得了這個病,並因此而殉職。我相信,他對此病毒朝思暮想,死不瞑目。如果我在家裡,靠著聽廣播看電視來想象和花冠病毒的鬥爭,一定認為還有很多高明的科學家在夜以繼日地研究消滅病毒的方法,認定我們一定還有威力強大的藥物,正準備應用。我會相信也許在哪座深山中,還有制伏病毒的秘密武器藏著,馬上就要拿出來大展神威……這些想象會支撐著我樂觀地活下去。很可惜,我深入了指揮部的核心區域,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覺。沒有特效藥,沒有運籌帷幄的科學家,沒有深山裡的秘密武器,有的只是酒窖改建的屍體庫,成千上萬的病逝者在那裡等待焚化。
既然死亡已經不可避免,臨死前把事情搞明白點,不做冤鬼,給後人提供希望,這是於增風最後的念頭。“
袁再春拿起一塊烤得有點煳的餅,“咔嚓”咬下一塊,說:“不要那麼悲觀。
我們還有最後的希望。“
羅緯芝已經吃完了,用胳膊肘託著腮幫子,翻著白眼說:“我不想聽虛張聲勢的鼓舞人心的話。”
袁再春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妥帖地把餅嚥下去,正色道:“這並不是虛張聲勢的話。春天就要過去,夏天就要到來。”
羅緯芝說:“詩人們常說的是——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您現在改成這樣,不知有何深意?”
袁再春說:“沒有深意,就是平常的意思。等待。生物都是在春天發芽生長,病毒也可能是這樣。當氣溫進一步上升,也許大自然會伸出手來,拯救人類一把。
我們現在只有等待今年夏季的炙熱陽光。“
羅緯芝半信半疑說:“如果夏天花冠病毒依舊肆虐,我們還有什麼法子呢?”
袁再春說:“我們將等待秋天……很多小說家把人類和病毒的鬥爭,描寫得如暴風驟雨,好像瘟疫一來所有的人都死光光,然後整個城市化為死城,速戰速決。這種描寫是不確切的。如果那些小說裡有什麼更深刻的微言大義,我作為科學家,沒時間深究。真正的瘟疫流行,如果剎那間人都死絕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羅緯芝喝了一口水說:“等一等啊,人都死絕了,證明這種病毒太猛烈了,怎麼還能說是好事呢?”
袁再春說:“病毒並不是完整的生物體,它必須寄居在活人的體細胞內才能生長繁殖。如果它的毒性太猛烈了,一下子就把它賴以生存的宿主,一股腦兒毒死了,它也就絕了自己的後路。活著的人遠走高飛,遠離屍體就可以活下去。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從根本上講,正是每天只讓一部分人死去但綿延不止的瘟疫,才是最可怕的。”
羅緯芝明白了,花冠病毒是鈍刀子殺人,更為陰險。她問:“那我們怎麼才能戰勝它呢?”
袁再春不理睬這個問題,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說:“有的研究者認為恐龍就是得了這類病,其後在大約一萬年的時間裡,病毒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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