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十年一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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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你要成婚了？”

“是。”

聽到這樣乾脆的回答，嬴政少有的頓了頓，隱在袖中的手掌微微收緊，“和衛莊？”

衛窈移開視線，點了點頭，“嗯。”

一陣風來，幾點迎春自枝頭落下，點綴在少女高高挽起的髮髻間，那一身純衣纁袡為素來素色加身的少女添了幾分莊重，深紅的髮簪勝過了她身後的梅花。

十多年了，嬴政已經獨自在這世間走過了十多年，當年的那抹月色再也沒有來到他的身側，而他周圍的人，也漸行漸遠。

因為韓非的事情，少女被秋水勒令不允許踏足咸陽半步，之後又因為流沙搖搖欲墜，衛窈便一直陪著衛莊，沒有再去赴那個一年一會的約定。

嬴政沒有想到，再次與少女相見，她即將為人妻。

他也聽說過，道家澄柒，名喚“衛窈”，即將嫁與流沙之主衛莊，二人情誼深厚，確實羨煞旁人的。

衛莊不是什麼英雄，衛窈卻是實實在在的美人，而這樣的結合，比起所謂的“英雄配美人”更能夠給這個江湖更大的衝擊。

衛窈確實是美的，經過了歲月的雕琢，她已然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女，穿上這一身純衣纁袡，讓她經過歲月沉澱的韻味一點點的散發出來。

唇角動了動，嬴政終究是淺淺嘆息一聲，上前幾步來到衛窈面前，視線穩穩地落在她面上，細細描摹她的面容。

他曾幻想過他與她的婚禮。

他玄衣冕冠，她純衣纁袡，他們執手走過那長長的道路，在蘄年宮前行六禮，對天地立誓，對春秋許諾，對冬夏微笑，向彼此許下一生一世的美好。

這樣的場面，曾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裡，從當初容窈公主入宮，到現在，如此往復，從未間斷過。

眾所周知，當今的始皇帝與皇后，感情深厚，從年少開始，一直相互扶持至今，這樣紅袖添香的故事多了深宮的味道後，更讓人驚羨。

當初容窈公主到達秦宮時，是奄奄一息的狀態，由此省去了蘄年宮行禮這一流程。

嬴政曾想過，他要慢慢讓他的無邪愛上他，心甘情願的與他許下鴛盟，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子。

然而，如今，她穿上了一身新婦的純衣纁袡，一臉嬌笑，眉眼溫柔，眸底流淌的粼粼璀璨，卻不是為他。

她不再是容窈公主，她只是衛窈，只屬於衛莊的衛窈。

更不是無邪。

“……很美”

嬴政閉了閉眼，指尖嵌入掌心，唇角扯出一抹笑，“恭喜。”

察覺到眼前男子翻湧的情緒，衛窈眉睫輕顫，淺淺嘆息，“多謝你，阿政。”

“你成親當天，我不便前去觀禮，便先將賀禮送你吧。”

嬴政伸出手，骨節修長的手指在少女眼前緩緩展開，掌紋綿延交錯，已然有了風霜的掌心安靜的躺了一隻平安符。

是由素藍的絲絛編織而成，低調的銀絲蜿蜒成了道家符文的模樣，垂著的流蘇之上綴了潤澤的明珠，刻了衛窈喜歡的玉蘭。

看得出來很用心。

“是我自己編的，可能不是很好看。”

嬴政淡淡一笑，拿過少女的小手，將平安符放入她掌心，握著她的手掌緩緩收緊，“不過，我想那些珠寶首飾，你應當是不缺的。”

流沙做的活計自然是能賺錢的，衛莊定然也不會讓衛窈窮著，看她這一身純衣纁袡，從用料還是刺繡都是上等，可見衛莊的重視。

男子手掌乾燥有力，掌心帶著明顯的繭，衛窈微微蹙起眉心，動了動手，終是沒有掙脫。

少女眉眼如畫，眉心的硃砂在這樣莊重的裝束下更為濃烈，嬴政眯了眯眼，似是忍耐了許久，終是問出了口，“如果……”

“我愛他。”

衛窈閉眼，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嬴政即將出口的話，唇角微微呡起，“絕不相負。”

唇角動了動，嬴政苦笑一下，嚥下那想要說出的話，任由其沉入心底深處，被氾濫的苦澀掩蓋。

意料之中的結局。

只是，他沒有想到，衛窈會是這樣乾脆，竟是連一個開口的機會都不給他。

那樣濃烈的情感，那樣繾綣了數十年的愛意，竟是連一個宣之於口的機會都失去了，而他深愛的女子，也即將成為別人的妻。

此後，他便是真的孑然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