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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出鞘,寒光閃爍。
他從那刃間上瞧見了自己的一雙眼,卻是含情之眼。
是他錯,可天下不賣後悔藥,既是錯,更沒回頭路,自也不必走回頭路。
一錯到底,豈不也妙?
是他迷戀她美色,鑄成大錯。
他多想說,我不曾愛你,只是貪戀美色。可待要說出口,才發現若說了,他也是口是心非。
不過,大可不必用餘生來將他忘卻,他沈恙不值得。
因他這等輕塵微土,不該使她沉重半分。
若有,那是他的錯,和她的誤會。
顧懷袖只該一如見面之日,那樣……
漂亮地活著,平安喜樂。
一輩子。
所以,走出這道門,便將我忘記,可好?
匕首刃尖很利,沒入人血肉之軀的時候,悄然無聲,可熱血已落。
沈恙看著她邁出去,一步,兩步……
顧懷袖聞見了血腥味,那一剎那,她想要回頭。
可沈恙忽然道:“……你便如此絕情,走時都不回頭看我一眼嗎?”
於是,所有的衝動都剎那間止住。
顧懷袖聽見他言語當中的戲謔和諷刺,終是平復心緒,依舊道:“你不配。”
而後,她一步邁出那一道門,站在了外頭泛著腐朽味道的廊上。
身後有什麼東西散開,然後滑落一地的聲音,有幾粒細小的紅色相思子,濺落到了顧懷袖的腳邊,像是沾了血一樣,豔得刺眼。
卿卿庸醫,相思子如何能治相思?不過使人病入膏肓。
顧懷袖像是什麼都忘了,她只瞧著那一盞燈,忽問:“你是誰?”
沈恙看著滑落的滿地相思子,目光終於移到她身上。
他答:“無根飄萍,一介白衣。”
沈恙而已。
可不必有最後一句了,他們之間的恩怨,已然了了。
那一霎,時間陡然模糊了,汨汨鮮血帶走他身上僅餘的溫度,秋寒滲入他骨頭縫裡,冷得他瑟瑟抖起來,嘴唇也失了血色……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多美的日子……
正如他遇見她一樣,才從水裡冒出來,端一碗熱茶,掩藏起狼狽,傲氣不減,偏生見著個美人進來。
於是陡然生出那樣的壞心思,赤腳在她裙襬上落了個水印,輕而易舉在美人眼底瞧見幾分忌憚與藏得很深的不喜。
他啊,天生惹人厭。
可到死,他竟然想著,若她不恨他,而是有那麼一絲一點的留戀,甚或是感念,該有多好?
只可惜,都不能。
他只能求,顧三忘了他,忘了他這麼個人,也忘記他曾經帶給她所有所有的不快和傷害。
原以為恨最長久,可沈恙忽然發現,他承受不起。
連奢求她原諒,都做不到,因為他沒資格。
正如她所言,他不配。
輕狂了一輩子,到如今才知,萬事皆空。
暗香漸散,沈恙身子終於彎了下去,他知他若叫她回頭,她定然不願,所以才有那一句。
何必髒了她的手,髒了她的眼?
曾記,尋花載酒少年事……
無根飄萍,一介白衣,死不足道,沈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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