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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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秋日的一天，因為晚上會有貴客來訪，津島家的孩子們衣著隆重，早早就開始做晚宴前的準備。

修治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沒有誰會特別在意他的行蹤，他趁著這難得的機會，躲開家中僕從的視線，一個人溜進了宅邸後方的樹林。

樹林枝葉繁茂，紅葉鋪滿了林道，修治踢踏著木屐，在落葉上踩來踩去，驚起幾隻雀鳥。

他深吸了一口氣，陰雨天低沉的氣壓並沒有讓他感覺到半分不適，草木的香氣和河水的冷香恰到好處地心曠神怡。

再怎麼樣低沉的氣壓也比家裡好得多，修治在心裡算計著僕人的交接和晚宴開場的時間，低垂著腦袋有些喪氣，他已經能想到等下回去又會面臨什麼樣的場面。

父親一定會打著官腔，用貶低小兒子當做示弱，用以襯托彰顯對方的家庭教育水準，而後又隱晦得意地聊起他在德國留學的大兒子，這時候母親就會帶著得體的微笑，把修治拉到夫人們的交際圈，開始無休止的逗趣。

整場宴會修治都會掛著甜蜜的笑容被所有人拉扯一遍，然後就被遺忘到一邊，枯坐幾個小時。

修治踢了踢樹葉，感覺有些委屈，難得的自由時光要是都用來想這些事也太浪費了些。

他的視線落在緩緩流淌的河水上，河水很清透，不時能看見幾條小魚游過去。

修治眨眨眼睛，他要是現在跳進水裡，是不是就能像這些小魚一樣自由呢？弄溼了衣服的話一定會生病吧，是不是就可以逃開晚宴了？

就在他躍躍欲試，並開始靠近河床的時候，突然一道白光閃過，不遠處的河邊出現了兩個身影。

修治眨眨眼睛，站在原地沒有動。

*

突然出現在津島傢俬人林場的，是一個黑髮黑眼的小女孩，和一隻古怪的生物。

看起來像是一隻小牛，但是它又在直立行走，並且配色也很怪異，身體是白色的，頭頂、耳朵和脖子則是粉紅色，頭頂上還有兩個乳白色的小尖角，身上穿著一條米色的揹帶褲，臉上帶著人性化的疑惑表情。

小牛察覺到修治的視線，轉過頭看向他，然後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小跑著來到了修治身邊，身後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修治看了看小牛，試探著伸手摸了摸它頭頂一處粉色的毛毛，小牛開心地眯起眼睛蹭了蹭他的手。

那個黑髮黑眼的女孩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她低頭看了看水面的倒影，又看了看懷裡的檔案，之後重複這套動作好多遍。

她到底在幹什麼啊，修治好奇地湊了過去。

*

桃子正在思考一個問題。

誰，是我。而我，又是誰。

她在腦海中仔細回憶，確信自己該有的常識一樣不少，很多亂七八糟的知識像是打包檔案一樣一股腦塞進她的腦海中，偏偏對於自己的事她一概不記得，這種感覺像是失憶了，又沒完全失憶。

大概是薛定諤的失憶。

比方說，她仍然記得天空是天空、樹是樹、河流是河流，但是對於自己的一切都全然無知。這種感覺還挺奇妙的。

大約是思考太久，桃子又頭疼了。

【咳咳，咳咳——咚咚咚——滴滴！滴滴！——警告】

幻聽嗎？

【警……遠……離……間……格……】

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即將停擺的機械，夾雜著斯拉斯拉的雜音，根本沒辦法聽清。

桃子皺起眉毛，實在太吵了，像是腦子裡在打架一樣。

有什麼東西在靠近，桃子聽到葉片被踩碎的聲音，從遠到近，在她身邊停下。腦海中的雜音戛然而止。

桃子側過臉看，是一個個子矮矮小小的男孩，和一隻像是從漫畫書裡摳出來的小牛。

男孩臉上的表情很古怪，古怪到讓桃子覺得，他和市松人偶的區別只是衣服的款式不同，以及頭髮的長度要稍短一些。

陰雨天、落葉林、帶著古怪笑容的男孩……桃子快速甩了甩腦袋，別想了別想了，默唸唯物主義核心思想。

“你好？”桃子定了定神，遲疑地打了個招呼，然後略帶好奇地問，“這是你的寵物嗎？”她腦海中尚存的常識告訴她牛應該不長這樣。

“按照一般社交禮儀來講，你應該先問這裡是哪，然後做自我介紹才對。”修治更加好奇了，他指了指小牛：“沒有印象嗎，它和你一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