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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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策亦是轉過身來，面上尚帶著些許的沉思。棋月向他福身行了一禮，道：“郎君，妾身已經好了。”

聞人策頷首，又側頭低聲吩咐了風清光幾句，隨後領著棋月幾人向院外步去。

一行人穿過了繁複的長廊，徑直往滄楓院走。

剛邁進院子，屋外候著的管事便迎上前來朝幾人躬身作揖。

他面上慚愧，“老爺今日突感不適，只能委屈郎君和夫人到此來敬茶了。”

聞言，聞人策一笑，聲線清潤的答覆道：“無礙，不過是些俗禮，還是父親的身體最為重要。”

棋月也跟著點了點頭。

心下有些詫異，真的有這般巧合麼，如何家中兩位長輩都接連於此時病倒了？

管事苦笑，轉身領著二位主子進入主屋中。

才踏入房門，撲面而來的一股子濃濃中藥味道差點沒將棋月燻的嗅覺失靈。

高束起的翠色紗帳內臥著一位中年男人，他五官生的俊逸剛正，然而容顏憔悴，面色蒼白如一盆冷卻已久的死灰。

昨日聞人老爺穿了一身暗色寬袍用來遮擋病態，如今僅著一件單薄寢衣，卻是叫這副消瘦身材無處可藏。遠遠觀之，宛若一副皮包骨頭的骨架子。

他目光渾濁，艱難地抬起頭看向來人，聲音中尚帶著虛弱的氣音。

“策兒？”

聽見這聲叫喚，聞人策面色從容的上前，拂了衣襬坐到床榻邊。

含笑的視線落於床榻之上，這個正值壯年的父親，昔日剛硬強勢的形象已是毫無蹤影，如今的他容顏蒼老的竟像是個行將就木的瀕死之人。

兩眼窩深深凹陷，顯出極為可怖的烏灰色，膚色焦黃，皺紋中佈滿了青黃的醜陋斑痕，叫人難以直視。

眸光偏移，一隻玉骨手輕握上他顫顫巍巍伸出後又退縮回去的枯瘦雙手，聲線溫潤如春風，撫慰著聞人老爺心頭的落寞。

笑容和煦：“父親今日可是按時用藥了？”

聞人老爺有些不敢置信的抬頭，一雙眼中匯滿了晶瑩淚花：“策兒……藥麼？今早已經吃過了。”

聞人策面上浮現幾絲惋惜之色。

“每日湯藥都不曾落下，孩兒當真是羨慕大夫人與您之間的深厚感情。”

聞人老爺那張皺巴巴的臉上勉強牽出一絲笑容來，語氣無奈。

“怎麼這話說的還跟小孩兒似的，如今你既成了親，未來甜蜜的日子長著呢……這裡面味道衝了些，快敬茶吧，莫要叫你們過了我的病氣。”

聞人策側首笑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嬌娘，目光溫煦：“父親說的什麼話？您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老人只搖了搖頭，將一雙枯瘦手臂伸向管事，藉著他的力道半坐起身來。

聞人策又拿了兩個軟枕塞於他腋窩間，這才勉強穩住了聞人老爺的身形。

兩位新人並肩下跪，從合一手中接過茶盞捧於手心。

聞人策率先躬身，將手中的青花白瓷茶盞遞出，道一句：“父親請用茶。”

聞人老爺顫顫巍巍地伸手接過茶盞，低頭淺飲了一口。

“在你還是豆丁的時候，總乖巧親熱地跟在我身後喚著爹爹，長大了卻是改了口，只稱我為父親。”

他艱難的露出笑容，點點頭，“策兒，往日的事情就讓它都過去吧。如今爹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與栩然和和美美的過完這一生。爹啊，這輩子也就能心滿意足了。”

棋月手中端著茶盞，一邊側著耳朵聽兩人交談。

往日常說高門大戶之間親情淡薄，高位者只講利益不論感情。而她曾經也親身體驗過這其中的滋味，亦是明白想要擁有一段真摯的親情是多麼困難。

然今日觀這擁有百年曆史的世家望族，當家主人倒也不失為一個慈父。雖擁有潑天財富和極高的地位，卻也會同市井之中普通家庭的父母一般，單純的希冀孩子能夠平平安安，萬事順遂的活著。

聞人策不語，面上帶笑的應了句好。

見他獻完了茶水，棋月垂下眼眸，也抬手將手中的茶盞雙手遞上，聲音清脆。

“父親，請您用茶。”

高舉著杯盞等了好一會兒，茶盞始終都不曾被人接走。

手臂微微開始泛酸，她心頭不由得有些疑惑，再次恭敬的開口道：“請父親用茶。”

聞人老爺用那帶有白翳的眼角仔細看了她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