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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豈能事事盡如人意? 老六和徐二小姐的上元之約,終究泡了湯…… 倒不是小兒女情海生波,或者老父母棒打鴛鴦之類,而是老六家裡出事了。 他姑父,朱老闆在世唯一的親人,曹國公李貞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這幾年李貞的身體一直不好,去年臘月,又生了一場風寒,之後便臥床不起,年根下忽然口不能言。 朱元璋和馬皇后親自駕臨曹國府問疾,皇帝握著姐夫的手,問他:“還認識咱嗎?” 李貞無法作答,唯有仰哭以對,朱元璋亦灑泣嗚咽不能止。 返宮後,朱元璋每日派兒子登門問疾,太醫院也幾乎傾巢出動,守在曹國府中。但也無濟於事。 初十這天,李貞終於到了彌留之際。上聞報,再次與馬皇后一同駕臨,送老哥哥最後一程。 太子朱標也攜眾皇子伴駕。 曹國府正寢內藥味濃重,朱元璋坐在床邊,握著李貞那枯瘦冰涼的手,看著他那蠟黃枯槁的臉。 仔細聆聽,李貞已經有進氣,無出氣了…… 朱元璋送別過很多人,知道到這時,就離斷氣不遠了。 他眼裡含著淚,低聲對一旁的李文忠道:“保兒啊,咱這幾天老在想,那天來看你爹時,他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咱說?” “皇上,我爹能說話時,時常掛在嘴邊的就是,‘我當年就是個種地的,蒙仁祖皇帝不棄,三生有幸娶了長公主。後來中原大亂,全家無存,只能帶著你東躲西藏,以乞討為生。還是投奔了皇上,才安定下來,衣食無憂。’ “後來更是衣冠焜燿於三世,恩澤滂沛於一門,揆今食祿之家未有過於臣者。”李文忠衣不解帶,日夜侍疾,自己的狀態也很差。他卻顧不上自己,哽咽道: “父親說,皇上對我們家的隆恩史上未見,雖肝腦塗地無以為報,不能再有絲毫非分之請了……如果說父親還有什麼話想對皇上說,那一定是惟願吾皇保重龍體,千萬不要太難過。 “臣也是這個意思,父親已經七十七了,德享高壽,福祿已極,沒有任何遺憾了。皇上對我爹更是榮寵至極,無以復加,同樣沒什麼好遺憾了。” “唉……”朱元璋點點頭,卻依然很難過道: “咱當年,親戚個賽個的窮,唯有你家還能勉強吃得飽飯,伱爹孃經常叫咱到家去,給咱蒸雜糧餅子。咱能就著白水,一氣吃十個。你爹卻從來不生氣,臨走時還給咱揣上一包,讓咱放牛餓了吃。” “咱知道,你家裡情況也沒多好,還得養活你兄弟幾個。每次都說不要,你爹卻追到村口,硬塞給咱。”說著他抹一把淚,已是止不住的淚雨滂沱。 “當時咱就發誓,要是將來發達了,一定讓你爹和你娘過上好日子。沒想到,後來真的發達了,你娘卻不在了……咱家裡其餘的親人也都不在了,只剩你爹這一個,咱不對他好,又對誰好?” 朱元璋哭得嗚嗚的,緊緊攥著李貞的手:“姐夫,咱是真不想讓你走啊。你不是最聽朕的旨意嗎?咱現在就下旨,讓你活著。聽見了沒有?” “……”但李貞再也聽不見皇帝的聲音了。 人間的帝王,終究改變不了天數…… 老六也跟哥哥們在外廳中候著,李景隆陪在一旁。 曹國府雖然一門兩國公,但陳設用度十分簡樸。牆上沒掛什麼字畫。擺的都是很普通的桌椅板凳,用的都是普通白瓷茶具,杯口還有豁口,不知用了多久。 恍惚間,老六彷彿回到外公家一般。沒想到比外公家更高貴的姑父家,居然一樣的摳門。 就連李景隆這位京城聞名的花花公子,在家裡時居然穿的十分樸素。看著他身上洗的半舊的棉布袍,已經掉色的棉布鞋,朱楨實在無法將他同那個衣著華麗、風流倜儻的公子哥聯絡在一起。 看到幾位年輕的殿下直瞅自己的裝束,李景隆訕訕道:“在家就得這麼穿,不然我爺爺會不高興的。” “姑父就是這樣的人。”坐在正位上的太子輕嘆一聲道:“他老人家對驟然而來的富貴,常不自安。經常說‘一旦富貴而忘貧賤,君子不為也。’” “他是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頓一下,太子接著道:“多年以來,姑父跟父皇一樣,平時穿衣服僅求適體,不求華麗。吃飯唯取適口,不求奢侈。 “父皇常常送給他衣服,但他穿壞了的,一定要縫補好再穿。只要別人看不見補丁就行……他說並不是覺得讓人看到補丁丟人,只是怕別人說自己故意做樣子,丟了朝廷的臉面。” “太子爺說的是,”李景隆點點頭,一臉嚴肅道:“爺爺從小就反覆跟我們講,他當初當農民時的遭遇,告誡我們不要忘本,不要奢靡……” 李景隆說這話時,老三老四老六幾個,都忍不住朝他投去怪異的目光。合著爺爺的話他是一句也沒聽,在外頭就沒有比他更敢花錢的主。 “姑父的教誨,你們也要牢記。”太子的目光,掃過眾兄弟,淡淡道:“以曹國府的權勢,雖日日美食盛饌,何患不繼?姑父卻從不鋪張浪費,是他不懂得享受嗎?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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