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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知道你承包了,怎麼只成了一半?”劉新生說:“咋?你想咋?”他用手指我,少了兩個指頭,我把他的手撥開了,說:“豐收的時候你承包,不豐收了你就不承包了?你是清風街的爺?!”劉新生說:“我不和瘋子說!”他瞧不起我,我就從蘋果箱中拿了兩個蘋果,啃一顆,扔一顆。一直蹴在旁邊吃紙菸的三踅過來說:“你說你承包的合同修改了,你拿出來看看。”劉新生一嘴白沫,說:“拿就拿!”讓夏雨把雞蛋和剩下的蘋果拿回夏家,自個兒氣呼呼地去了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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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第一部分4(2)
蘋果已經沒有了多少,夏天智臉上不是個顏色,把雞蛋一小紙盒一小紙盒裝好數數兒,又不夠了幾盒,那個樂師說:“是這吧,昨兒夜裡回去的就都不給了,留下來的每人兩盒正好!”夏天智說:“這使不得的,大家都辛苦了嘛!”就去了臥屋和四嬸商量著把收禮來的被面給留下的這些人一人一個。四嬸說:“村上的事,都攬著?這一個被面是多少錢啊?!”夏天智說:“說是村裡包場,還不是來給咱家演的?你要那麼多被面幹啥?!活人活得大氣些,別在小頭上摳掐!”四嬸說:“你願意咋辦就咋辦吧。”臉吊得多長。夏天智拿了六七條被面,要出臥屋門了,說:“是粉就搽在臉上,你往喜歡些!”出來把被面送給演員。演員推辭了半天,到底接受了,院子裡一時氣氛活泛,然後坐了丁霸槽開來的手扶拖拉機上了路。
手扶拖拉機開出了巷口,經過街上,又拐上了312國道,這些我都看到了。看到了,心情就不好,因為演員們一走完,我就沒有理由再去夏天智的家了。一時灰了心情,懶得和三踅他們說話,擰身要走。三踅說:“新生還沒來哩,你走啥?”我說:“我管碕他承包不承包哩!”三踅說:“戰爭年代你狗日的是個逃兵哩!”我說:“戰爭年代?那我就提了槍,挨家挨戶要尋我的新娘哩!”我才說完,見一人牽著一隻羊從巷口出來,緊接著夏天禮在後邊攆,把牽羊人喊住了。夏天禮說:“老哥,賬不對哩!”牽羊人說:“三百元一分沒少啊?!”夏天禮說:“羊是三百元,韁繩可是麻搓的,光那個皮項圈我就花了五元錢!是這樣吧,你再給八元錢。”牽羊人說:“這,這不行吧。”夏天禮說:“不行那就沒辦法了。”動手解起羊脖子上的韁繩。牽羊人說:“我服了你了,好好,我再給你五元錢,可我現在身上沒錢了,過幾天我來清風街趕集,把錢給你補上。”夏天禮就朝我們這麼看,我們都笑他,他就給我招手。我近去了,他說:“這是引生,你認識不?”牽羊人說:“瘋子引生我當然知道。”他認得我,我不認得他。夏天禮說:“引生做個證,三天後你把錢可得補上啊!”那人把羊牽走了。夏天禮問我:“擁那麼多人幹啥的?”我把新生果園的事說了一遍,沒想他擰身就走。我說:“三叔你咋走啦?”他說:“我沒那閒工夫!”我說:“三叔往哪兒去?”他說:“茶坊趕集呀。”我這才注意到他提著那個黑塑膠兜。我說:“銀元現在是啥價?”他回過頭來,看起我,一巴掌捂了我的嘴,低聲說:“你胡說些啥?”我沒胡說。夏天禮長久以來偷偷在做販銀元的生意,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我是在茶坊村的集市上瞧見過他和一個人蹴在牆根,用牙咬一枚銀元哩。夏天禮還捂著我的嘴,說:“這話你給誰說過?”夏天禮這麼說,我也就乖了,我說:“我……我說啥了?”夏天禮說:“你說你說啥了?”我說:“我說我雷慶哥孝敬你,給你買了頭羊讓你喝奶哩,你咋把羊賣了?”夏天禮就笑了,說:“我恁奢侈的,讓人罵呀?!”看見路邊的水渠裡有一個蘋果,撿起來擦了擦,放在了提兜裡。
夏天禮走了,我還站在那裡,我覺得我是一個皮球,被針紮了一下,氣就撲哧放了。中街劉家的那兩個傻子娃從牌樓下過來,爭論著天上的太陽,一個說是太陽,一個說是月亮,他們攔住了一個過路人,那人說:我不是清風街的,不太清楚。我連笑也沒有笑,悶了頭往伏牛梁去。伏牛梁是縣上“退耕還林”示範點,那裡的樹苗整整齊齊的,樹幹上都刷了石灰,白花花一片,樹林子裡有我爹的墳。我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愛到我爹的墳上,給我爹說話。我就告訴爹:“爹,我愛的女人嫁給夏家了!為什麼要嫁給夏家呢?我思想不通。他白雪,即便不肯嫁給我,可也該嫁得遠遠的呀,嫁遠了我眼不見心不亂的,偏偏就嫁給了清風街的夏家!”我爹在墳裡不跟我說話,一隻蜂卻在墳上的荊棘上嗡嗡響。我說,爹呀爹,你娃可憐!蜂卻把我額顱蜇了,我擤了一下鼻,將鼻涕塗在蜇處,就到墳後的土坎下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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