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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謹容收回目光,替林玉珍整了整衣服,低聲道:“怒火傷肝,何必。錢財夠用就好,自個兒的康健可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林玉珍背對著她,一言不發。
林謹容也不說話,就陪在一旁靜坐著。她並不知道陸建新與林玉珍一共投了多少錢進去,但看林玉珍這模樣,絕對不少。她由不得的又想起當年的林玉珍,那時陸雲尚幼未嫁,林玉珍剛從江南迴來,手裡的資財極多,半點不把陸家其他人和林家的女人們放在眼裡,就連買糧入中也不屑參與,何等的驕傲輕慢,短短几年間竟就落到了這個地步。
日影西斜,金紅的日光從牆頭一寸一寸地下移至牆上、窗前,又透過窗欞縫隙照進來,射在林玉珍的臉上,林玉珍嫌它刺眼,便閉了閉眼睛,輕輕翻了個身。一滴眼淚毫無徵兆地順著她的眼角滑下來,浸透了她的鬢角,她再控制不住,長長地悲鳴了一聲。
所有人都驚住了。林謹容揮手示意方嬤嬤等人悉數退出去,遞了一塊帕子給林玉珍,安靜地等她緩過氣來。
良久,林玉珍方停住了流淚,卻也不說話,閉著眼一動不動地躺在榻上。林謹容小聲地重複了一遍:“姑母,和錢財比起來,自己的康健最緊要。咱們又不缺吃穿。”
林玉珍輕輕搖頭:“我哪裡是為了這個哭?我只是想,沒有錢財兒子傍身的女人,可憐又可悲。”
她還是第一次和林謹容說這樣洩氣的話。林謹容看看林玉珍鬢間摻雜著那幾根白髮,帶著細紋的眼角,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懷裡的那幾枚小小的鑰匙,過幾日便要將這幾枚一直以來給自己莫名安定的鑰匙交出去了,不知到時候會不會失落?林謹容垂著眸子想了片刻,輕輕搖頭——前生與今生,她最大的區別在於,前生總想著靠別人,今生靠的是自己。只要她能活下去,只要她還能思考,無論失去多少錢財她都能重新賺回來。
林玉珍本來衝口說了那句話後是有些羞窘的,不見林謹容回答,忍不住就更懊惱,便想找點茬掩蓋過去。可等她抬眼去看林謹容,只見林謹容垂眼看著地上,一臉的怔然,並無半點嘲笑或是幸災樂禍的樣子,忍不住又換了語氣:“你是不是也投了錢的?”
林謹容見她真是關心,便也放柔了聲音:“姑母莫替我擔憂,我真不曾投錢。”
林玉珍倒也沒說什麼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該聽你的話,或者是怪林謹容為什麼沒有死死攔住她之類的話,只低聲道:“那就好。你去吧,好生照料毅郎,我想一個人待會兒。晚飯你們不必過來伺候了。”
林謹容也就起身:“想必公爹也是極難過的,姑母若是能,寬慰一下他老人家也好;若是不能,也不要……”
林玉珍不耐煩:“知道,我不會和他吵。和他吵就是白白便宜了那騷狐狸”
林謹容見她口不擇言,果然是氣糊塗了,笑了笑,起身走出去。方嬤嬤迎上來小聲道:“奶奶,適才打破那隻茶盞,是老爺最愛的那對青瓷茶盞中的一隻。”說到這裡,已然是恨得咬牙切齒了。
林謹容沉默片刻,道:“不過是一隻茶盞而已,難道太太還當不得一隻茶盞?照實稟告就是了,老爺不會當回事的。只要互相體貼,其他外物算得什麼?嬤嬤好生伺候著,有事來叫我。”
方嬤嬤笑笑:“奶奶說得是。老奴這就去伺候太太。”只要林玉珍不亂髮脾氣就什麼都好說。
林謹容點點頭,自回了房。
天將黑時,方嬤嬤使了素心過來傳遞訊息:“請奶奶放心,沒事兒了,老爺和太太沒吵。”
陸建新回去了,陸緘卻還沒回來,林謹容便猜他大抵是被塗氏留住了,便也不讓人去催問,由著他母子自去糾纏。待得天黑盡了,陸緘方回來,才一進門就將外袍脫下來扔到地上。
林謹容忙道:“這是怎麼了?”
陸緘抿了抿唇,忍了又忍,陰沉著臉道:“髒了。”
林謹容撿起來看,但見袖口皺巴巴的,上頭還沾著些不明液體乾涸後留下的斑斑點點,猜著大抵是塗氏的眼淚鼻涕一類的,再看看陸緘那模樣,突然就很想笑,好容易忍住了,把衣服遞給雙全:“拿去洗了。”自備了水給陸緘洗手洗臉,也不問塗氏如何,只問他:“三叔父的病好些沒有?”
陸緘皺起眉頭:“還是不見好。”洗了臉和手後,忍不住又怒氣衝衝地道:“好沒道理竟怪我不曾死死攔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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