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雲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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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窈枝穿著韻沼連夜趕製的粗布麻衣，正從井裡一桶水一桶水地打上來，這是用來煮飯的水，柳窈枝進廚房都是給韻沼打下手做糕點，怎麼煮飯怎麼做菜，她是一點兒也不會，為了不給廚娘他們添亂，自告奮勇地做打水燒火這些事，等飯菜熟了，再倒進桶裡，抬上手推車送到前邊挖的溝渠那兒去。

他們到這兒也有好幾天了，一萬多號人按照賀將軍和江孚劃分的區段都去挖渠了，他們提前就把要挖多長要怎麼挖都規劃好了，人一到就領著去不同的區段開始挖渠。遼明莊則是作為水壩選點，等到最後再建造，建造好了就打通新渠和原先河道，水就能流下來了。

他們一行人都被分派到了不同的地方指揮著挖渠，賀淵帶頭去了離這最遠的那一段，留著江孚在遼明莊這一段坐鎮。這些天忙起來是真的忙，運氣好時柳窈枝能在送飯過去時見上江孚一面，運氣不好時一整天也見不著。江孚又是早出晚歸的，兩人的時間就完全錯了開來。韻沼是會做菜的，就留在廚房裡跟著她們幹活。

朝廷能撥下來的錢糧有限，一頓飯裡，米都要摻著些打碎了的玉米粒，賣不出價錢，低價收購來混著米一塊煮，三日才能見一道葷菜，還都剁碎成了肉沫煮的的湯水，吃是吃不上了，能喝個肉湯。

這些都顛覆了柳窈枝從前十幾年的見聞，她吃不下的糙米，他們吃得津津有味，沒有油水的素菜，他們說吃著香著呢，好久都沒正經吃過一頓了。他們臉上帶著的笑，比毒日頭還要灼傷人，在底層汙泥裡翻滾著，掙扎著，卻沒有陷落，反而藉著一陣風翻滾著逃脫了泥沼。

柳窈枝難以自持地生出許多憐憫來，她和韻沼特意買了粗布連夜趕的衣裳，方便幹活，這些廚娘們以為她們倆是逃荒的小娘子，都頗為照顧她們，一塊兒吃飯，特意給她們舀了白米多的飯，肉湯也偷偷地給她們多留半碗。自己如飄零柳絮，也不忘給旁人捎帶一陣清風。

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各不相同，但她們相通的是悲苦的命運。沒了田地沒了房屋，甚至在年復一年的流浪中失去了至親，衣衫單薄地熬過每一個下雪的夜，飢不擇食的地追著明日的晨光。

有失去孩子的母親，就有失去母親的孩子。

“柳姐姐，我來提水！”

東來是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家裡遭了災，人都沒了，只剩下他一個，沒吃飽過飯，瘦瘦小小的，去挖渠都不要他。書記官讓他在伙房裡幹一年，明年長了個子就讓他去挖渠。小孩兒嘴甜，姐姐嫂子的叫，她們這一處廚房裡的都喜歡他。

“正好呢！我打了三桶水，提不動呢！”柳窈枝把最後一桶水從井裡轉著繩子拉出來，她力氣小，一次只能提一桶，東來雖然個子小，卻也有力氣，一手一桶就開始大跨步。

“王嫂子等著我們提水回去煮飯呢！”東來過得苦，但是臉上總是帶著笑，“柳姐姐，咱們快走，王嫂子脾氣急，要是咱們回去晚了，她要著急的！”

兩人提著水就哐嘰哐嘰往廚房走，這兒堪比過年，擇菜的、洗菜的、刷桶的、燒火的……就沒一個人是空著的，兩個人抬來了水，又在房簷下淘了米，冰冷冷的天，手都給凍得通紅。

王嫂子嗓門大：“你們快去裡邊燒火，烤烤手，別生瘡！”

柳窈枝湊到韻沼待著的那個灶臺去燒火，好大一口鍋，就是放一個人進去炒炒也是隨便的事兒。韻沼也沒用過這麼大的鍋，手勁也不夠，兩個人就輪換著抄鍋鏟翻菜。挖渠的人多，男人飯量大，又是幹力氣活吃得也多，就這麼大的鍋，一個菜要炒夠也得分做兩次。

柳窈枝見灶臺裡火不夠大，湊著頭用力往裡吹，又拿來放在一旁的蒲扇用力扇風，被煙燻得淚眼朦朧。

“娘子，你真成了花貓兒了！”韻沼看著柳窈枝臉上黑漆漆的鍋灰，憋不住笑了。

柳窈枝還不知道她笑什麼，懵懂的睜著眼看著韻沼。

“你像是賣煤的？黑得俊俏呢！”韻沼見柳窈枝呆呆楞楞的，更覺得好笑。

柳窈枝這才知道韻沼在笑什麼，她也跟著笑：“我手上沾著呢！頭髮颳著臉，癢得很就用手撓了撓。”

別說是臉，柳窈枝身上的衣裳也沾著灰，她如今也不在意了，手往身上擦了擦：“來，我跟你換換手，你歇會，手該酸了。”

韻沼也不和她客氣，把灶臺留給了她一個人，自己又到一旁切菜，叮叮咚咚的響。

“要是老爺夫人知道你來這兒幹苦力活，他們要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