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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女兒仍在尋找父親,兄弟仍在
尋找兄弟。那被尋找的,是天地無情中一堆破碎的骸骨呢,還是茫茫人海中一
個瘦弱的、失憶的老人?
如果鄭宏銘的母親可以寫一則啟事,尋找太平洋裡丈夫的遺骨?
如果王曉波可以寫一則啟事,尋找他年輕的母親和所有他本來該有的親吻
和擁抱?
如果蔡新宗可以寫一則啟事,尋找他在戰俘營裡失落的十年?
如果管管可以寫一則啟事,尋找重新為父母砍柴生火的一天?
如果林精武可以寫一則啟事,尋找戰死的同袍黃石的家人?
如果河南的母親們可以寫一則共同的啟事,尋找十萬大山中失蹤的孩子?
如果? 弦可以寫一則啟事,尋找那一個離家的時刻,讓他補一個回頭,深
深看母親一眼?
如果吳阿吉和陳清山,可以寫一則啟事,尋找那一艘泊在高雄港的軍艦,
讓他時光倒帶,從船上倒退走向碼頭、回到卑南鄉?
如果美君可以寫一則啟事,尋找沉在千米水深的上直街九十六號?
如果槐生可以寫一則啟事,尋找一次,一次就好,跟母親解釋的機會?
太多的債務,沒有理清;太多的恩情,沒有回報;太多的傷口,沒有愈
合;太多的虧欠,沒有補償??
太多、太多的不公平,六十年來,沒有一聲﹁對不起﹂。
我不管你是哪一個戰場,我不管你是誰的國家,我不管你對誰效忠、對誰
背叛,我不管你是勝利者還是失敗者,我不管你對正義或不正義怎麼詮釋,我
可不可以說,所有被時代踐踏、汙辱、傷害的人,都是我的兄弟、我的姊妹?
後記
我的山洞,我的燭光
佛學裡有﹁加持﹂一詞,來自梵文,意思是把超乎尋常的力量附加在軟弱
者的身上,使軟弱者得到勇氣和毅力,扛起重擔、度過難關。
寫﹁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的四百天之中,我所得到的﹁加持﹂,不可思
議。
為了給我一個安定的寫作環境,同時又給我最大的時間自由,香港大學爭
取到孔梁巧玲女士的慨然支援,前所未有地創造了一個﹁傑出人文學者﹂的教
授席位,容許我專心一致地閉關寫作一整年。
港大的﹁龍應臺寫作室﹂在柏立基學院,開門見山,推窗是海。山那邊,
有杜鵑啼叫、雨打棕櫚,海那邊,有麻鷹迴旋、松鼠奔竄。這裡正是當年朱光
潛散步、張愛玲聽雨、胡適之發現香港夜景璀璨驚人的同一個地點。
我清早上山,進入寫作室。牆上貼滿了地圖,桌上堆滿了書籍,地上攤開
各式各樣的真跡筆記、老照片、舊報紙、絕版雜誌。我是歷史的小學生,面對
﹁林深不知處﹂的浩瀚史料,有如小紅帽踏進大興安嶺採花,看到每一條幽深
小徑,都有衝動一頭栽入,但是到每一個分岔口,都很痛苦:兩條路,我都想
走,都想知道:路有沒有盡頭?盡頭有什麼樣的風景?
我覺得時間不夠用,我覺得,我必須以秒為單位來計時,仍舊不夠用。
卡夫卡被問到,寫作時他需要什麼。他說,只要一個山洞,一盞蠟燭。柏
立基寫作室在二○○九年,就是我的山洞、我的蠟燭。每到黃昏,人聲漸杳,
山景憂鬱,維多利亞海港上的天空,逐漸被黑暗籠罩。這時,淒涼、孤寂的感
覺,從四面八方,像溼溼的霧一樣,滲入寫作室。
我已經長時間﹁六親不認﹂,朋友們邀約午餐,得到的標準答覆都是,
﹁閉關中,請原諒,明年出關再聚﹂。
但是,當淒涼和孤寂以霧的腳步入侵寫作室的時候,會有朋友把熱飯熱
菜,一盒一盒裝好,送到寫作室來。有時候,一張紙條都不留。
夜半三更,仍在燈下讀卷,手機突然﹁叮﹂一聲,哪個多情的朋友傳來簡
訊,只有一句話:﹁該去睡了。﹂
有時候,一天埋首案頭十八個小時,不吃飯、不走動、不出門,這時肩膀
僵硬、腰痠背痛,坐著小腿浮腫,站起來頭暈眼眩。然後,可能隔天就會收到
臺灣快遞郵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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