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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水遠望黑沉,近看卻清澈見底,內里長滿綠幽幽的長條水草,間或數尾黑魚,遊曳自在。潭邊幾本野杜鵑,此刻過了花季,卻猶自留有幾處花苞,星星點點,煞是嬌嫩動人。再往前,兩叢茂盛垂柳,上百年的枝幹,質地紋理斑駁滄桑,枝條卻柔軟生姿,宛若二八少女輕柔腰身。
再往前,柳樹之後,有屏風般一塊巨石,那下面一處孤冢,冷清孤寂。
景炎早已在墓前擺好果品點心,甚至有一小壺酒。此刻正趴在墓碑邊,手持巾帕,仔細擦拭那塊石碑。
沒有墓誌銘,沒有祭文,上面很簡單寫著四個大字“罄央之墓”。
字型渾圓中帶了稚氣,一看便知是景炎的手筆。
那時候,他這手臭字讓罄央又氣又好笑,偏偏景炎生性散漫懶惰,最煩在這等事上耽擱功夫。在疊翠谷呆了好幾年,同去的少年個個出類拔萃,人中龍鳳,唯有他仍然一手臭字,一生也改不了。
那時候,罄央大抵沒想過,這手臭字,日後竟然會刻到自己墓碑上,便是死了,也不能擺脫。
我笑了出聲,走過去也不客氣,隨意席地而坐,將七絃琴隨手一擱,捻起一塊豌豆黃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道:“景炎,你這點心幾時買的?路上怎不見拿出來?”
景炎橫了我一眼,道:“去去,怎麼跟小琪兒一樣饞嘴?這是給罄央準備的,有你什麼事。”
我趕緊大大咬了一口,將那半塊點心遞回去道:“小氣,還你便是!”
景炎懶得理會我,扭過頭去,使勁擦罄央的墓碑。
我沒話找話道:“景炎,你給他挑的這地方還真不錯,趕明兒我要嗚呼哀哉了,你也把我埋這好了,罄央哥在這,我做鬼也還有人照應。”
景炎手一頓,轉過身來惡狠狠盯著我,看到我心中發毛,吶吶地道:“怎,怎的?”
他冷哼一聲,將巾帕一扔,怒道:“憑什麼想我收屍?想得美!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你們當我是什麼?啊?!不過小時候學藝承你們照顧過兩年,罄央便罷了,你小子何德何能?我費了多大力氣才找到你?這幾年為你又做了多少事?縱使我欠了你的,也早就該還清了?憑什麼還想讓我收屍?憑什麼?”
我們相識多年,除去少年時代肆無忌憚的嬉笑怒罵外,自遭逢變故以來,他對我總是心疼照料多些,從未如此聲色俱厲。我被他吼得有些發懵,瞬間明白了過來,暗歎一聲,過去握住他的手,果然一片冰涼,他聲調降下,卻仍餘怒未消:“王八蛋,你若死在我前面,我定然任你曝屍街頭,絕不多瞧一眼,絕不!”
我點頭,柔聲哄著他:“好,你愛怎麼樣便怎麼樣。”
景炎胸膛不住起伏,突然一把拉住我,道:“跪下。”
我老實下跪,對著罄央的墓碑,景炎按住我的肩膀急切地道:“罄央哥,柏舟就愛胡說八道,你可千萬別當真。你這麼好,此刻定然昇仙的,就保佑一下這個小混蛋,讓他別橫死枉死病死,別真有天非得我去收屍,這等事,一次就夠了,罄央哥,你若是怕沒人陪,我燒很多丫鬟小子去伺候你。柏舟好吃懶做,又多病,其實沒什麼用,你做了神仙可得多照應他……”
我心裡一酸,強笑道:“罄央哥,景炎都是汙衊我,你別當真。要真的能保佑誰,您就還是保佑景炎吧。他現在出息了,除了一筆臭字還是拿不出來見人,京師酒樓的生意可經營得紅火呢,自身功夫也沒耽擱下。現在走大街上,也終於有大姑娘小媳婦肯瞟兩眼,咱們哥倆可算欣慰了……”
景炎“呸”了一聲,急切地道:“放屁,明明是我長得比你英俊有男人味,你這是心存嫉妒,嫉妒跟我一道走,娘們看的都是我。”
我哈哈大笑:“嫉妒你幹嘛?你縱使有滿街的女孩兒青睞,也比不上我的小彤。”
景炎嗤之以鼻:“小彤真是吃錯藥被豬油蒙了心,居然看上你這麼個癆病鬼,若活著,此刻不定腸子都悔青了。”
我梗著脖子道:“她就是喜歡我,怎麼樣,我就算癆病鬼,她還是喜歡我,這叫姻緣天定。”
景炎罵道:“你個不要臉的,還來勁了啊……”
我們打鬧作一團,就如多年以前那樣,那個時候,罄央也在不遠處,臉上掛著溫柔的笑,看著我們倆鬧,寬容而寵溺。等我們鬧完了到他身邊,才一人頭上打一個梆子,試圖板起臉孔教訓兩句。
只是今天,他的溫柔笑容,換成一塊冰涼的石碑。
我們鬧夠了,一起躺在罄央墓前,景炎的傷感已經消散,他側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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