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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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

周煦上班如上墳已經很久了。

自我厭棄，排斥社交，喪失表達欲……幾個月前她情緒失控過一次，差點搞砸和甲方的合作。上司葛嘉把她叫去辦公室，兩個人深入地談了一次。

“你最近狀態不太對。”葛嘉仔細斟酌措辭，語氣得體清晰。“狀態”是一個很籠統的詞彙，足以形容目前恍惚的周煦，“是不是到了瓶頸期？”

也許吧，周煦想，但真實原因是什麼她也不清楚。

葛嘉看了她良久，“你有沒有想過換個環境，你和公司都應該改變一下。”

“公司是什麼意思？”周煦直接問。

“蘇南的市場缺個負責人，我想讓你過去試試。”

周煦懶得去想這個決定是對方的臨時起意，還是蓄謀已久。她情緒平淡地接受了調職，可能換一個工作環境對她來說不失為一個有效的緩解情緒的辦法。

她要去的地方是蘇州，情況誠如葛嘉所述，積極的說法是百廢待興，現實則是嚴重的市場降級。

於她來說是個極大的挑戰。

也可以說是懲罰。

最初的幾個月，她幾乎每週都要往返於兩個城市。

本以為工作會填滿她的生活，和私人情緒此消彼長。但她的心理問題卻愈加嚴重，陷入破爛凋敝的荒原，徹夜輾轉難眠，焦躁不安。

最近的一次慟哭宣告她徹底失敗。

以前的周煦熱情開朗，活潑積極，有著不俗的工作成績，用不完的精力，前途無量。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不清楚，也找不到出路。

*

那天是十二月的某個週一，她照常坐高鐵回北京。商務座的票本就緊俏，她不是始發站上車的，進去的時候車廂裡基本已經滿員。唯一的空位不出意外就是她的。

與她毗鄰的靠窗位置上坐著一個身形略顯單薄的男人。車廂裡暖氣很足，他穿著黑色的高領毛衣和長褲，駝色的羊絨大衣隨便搭在腿上。

在她把電腦包放在座椅下方時，他抬了下眼，又不感興趣地收回了視線。

周煦在那一秒裡也打量了對方，太過短暫，她並沒有把男人的長相印入腦海，只記得也許是一身黑的原因，他的臉顯得蒼白清寂。

周煦坐定後邊便拿出電腦工作，鍵盤發出清脆的聲音，她身邊的男人很安靜，手上沒有拿任何東西，可能在睡覺或者單純放空，周煦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打擾他。

列車一路北上，祖國萬里河山在冬日裡黯然失色，山脈延綿，麥田上覆蓋著皚皚白雪。這莫名讓她想起了本不相干的書《雪國》，作者的字裡行間都帶著濃濃的悲哀。

沒過多久，列車員過來分發小零食，周遭嘈雜起來，小車推到他們面前，列車員小聲說了句話，男人含糊地回“不要。”列車員不便打擾，識趣得推車離開。

周煦也默默把鍵盤收起改為觸屏輸入，心裡感到抱歉。

男人看出她的小心，卻貼心地道：“沒關係，你隨意。”

過了一週，周煦再次週一趕早去北京。是同一班車，她拎著電腦包側身進門，一張蒼白的臉一閃而過。

很奇怪，上週她分明沒有記住對方的長相，卻能一眼認出這個人她見過。許是她帶進來的一身寒氣擾人安逸，男人不耐抬頭，看向她時寡淡的眼神裡也出現些許錯愕。

周煦的座位在最後，她沒有停留，徑直走去。

當她第三週在高鐵上遇見那個人的時候，總覺得荒誕，荒蕪的內心又難免蕩起片刻漣漪。

她知道有些人選擇跨省通勤，比如住在天津去北京工作，亦或住在蘇州趕高鐵去上海，是為縮減一線城市高昂的居住成本。但在固定的時間裡從上海到北京，他們又多次在同一個車廂裡相遇，這巧合多少有些離譜。

況且商務座的票價是普通票的三倍，很明顯，錢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周煦這次的座位和他隔著一條走廊，對方也驚訝，臉上牽出一抹淡淡的表情。

職業習慣使然，周煦的身體先大腦一步做出反應，她朝男人露出客套的微笑，“很巧啊，我前兩週就見過你。”

男人笑一笑，顯然記得，“對。”

周煦看清楚他的五官輪廓。一張典型東方男人特徵的臉，立體而剋制，眼型狹長，內雙，鼻樑很高，嘴唇薄厚適宜，下頜偏窄，因而顯得內斂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