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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晴舫
2007年春天,美國麻省理工大學校園槍擊案發生時,違反人類逃生本能,研究生阿爾巴古蒂(Jamal Albarghouti)不但沒有迅速離開現場,反而拿出他的諾基亞手機,像個勇闖火線的戰地記者往槍聲連連的教室大樓匍匐前進,開始拍攝。不到半小時,他的四十一秒記錄已經被有線電視新聞網重金買下,全球播放,同時也上載至YouTube網站以及他自己的部落格,點選率當晚即累積百萬人次。媒體與科技業者同聲慶賀,這是市民記者時代的來臨。在這個時代,人人都可以是現場的新聞見證人。
沒幾天,美國全國廣播電視臺收到了槍擊案元兇趙承熙的郵寄包裹,裡面包括了長達二十三頁的宣言、四十三張照片和二十八份錄影資料。當然,他的影片很快上了熒幕,讓全世界親眼目睹他的憤怒與失落。趙承熙不假他人之手,自己“訪問”了自己。他,也是一個市民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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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YouTube年代。前不久,世人還在討論Google如何從此改變了我們的知識地貌,科技形式已經又一次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內容。
在這個人人記錄、人人寂寞的部落格時代,越來越多產品必須冠上一個英文小寫的“i”(大寫的“I”為我,小寫的“i”為小我),以訴求看似微不足道的個體,深化他們的獨立存在,頌讚偉大的個人力量。什麼東西都是“你的”或“我的”(“你的”其實就是指涉“我的”),不再是“人人的”、“全家的”、“全國的”。連法國曆史上第一位女總統候選人也擁抱如此策略,她的政見核心即是“你決定法國的未來”,她的責任只是聽“你”說。
權力分散,去中心化,多元價值,讓美國《時代》雜誌兩年前根本選不出一個年度風雲人物,最後,他們只好說,那個人就是“你”。因為這是一個“小我”的新世界,“你”──也就是“我”──才有資格主宰。
且不論這份權力是否被過度誇大,或“小我”是否真的更不容易沉醉於權力的虛妄性,我們的確已經活進一個人人自創頻道的時代。由於現代人學會了懷疑國家政府與主流新聞媒體,我們更願意採信業餘者的說法。當我們睜眼檢視機構權力,卻忽略了業餘者的人性與專業訓練,我們總以為業餘者沒有利益動機去說謊或犯錯,而政府或媒體大部分時候卻很難逃脫這層嫌疑。其實,瀏覽網路時,就像我們收閱主流媒體一樣,都需要適當的懷疑反思,以為每一個部落格之後都是一個知識達人乃是我們時代的危險認知。
YouTube崛起,更狂捲起一股小我風潮,各地業餘者興致勃勃製造不同的影片,非職業化的拍攝手法結合了自我暴露的渴求,勾引了觀者眼見為憑的信仰。我需要你看見我,你需要我看見你,兩股慾望扭轉成麻繩,強力拉動每個小我征服世界。點選率成了最新指標,只要是大家都想看的東西,就是好事。
就某方面,研究生阿爾巴古蒂與本·拉登、趙承熙乃至把激|情照貼上網路相簿的臺灣高中男生,都分享了相同的心態,他們都追求個人的網路點選率。這已不是舊有認知上所謂精英文化對抗大眾文化的拉鋸戰,而是小我要求被注意的銳利尖叫。
在這個人人有頻道、個個沒人看的YouTube年代,炸掉紐約雙塔、殺掉三十二個人、流通Xing愛錄影帶都不過是讓別人看見自己的一種方式。而研究生阿爾巴古蒂雖然沒傷害任何人,卻滿足了趙承熙的期待。
他讓趙承熙的行跡被我們看見,同時,也讓他自己被看見。
眼見為憑,只要你看見我,就證明我的確存在。如果沒有人看見,我雖活著卻如同死去;反之,若有人看見,我雖死去卻如同活著。讓別人看見,在網路時代成了個體實踐自我的最主要手段。於是,從電視實況節目、網路真人秀到網路八卦站,許多個芙蓉姐姐、許純美、從不知名角落冒出的各色人物,靠著敢秀就能紅的不二法則,即使只是暴露自身的人性,便成功攫住眾人的目光。
不光無名小卒在網路空間施展如此策略,以求三千寵愛集一身,甚至,精英名流也不自覺藉由曝光私人生活細節,以追求民眾對個人的認同度。當法國總統薩科齊開始約會模特兒出身的女歌手布呂妮時,他們的羅曼史活脫一出電視通俗劇,天天在法國民眾面前上演,一會兒他們手牽手去巴黎迪斯尼樂園,一會兒他們漫步埃及尼羅河畔,一會兒,尚未擁有第一夫人身份的她打算跟隨他去拜訪印度。當法國民眾擔心他們的年輕總統只知道吃喝玩樂,穿華服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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