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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吐的病人是數分鐘前被人抬進來的,面如金紙嘴唇發烏,儼然是一副中了毒危在旦夕的模樣。送他來的人一面喊著醫生一面往衛生所裡衝,人命關天,無人計較他們插隊的行為,紛紛往旁邊讓,叫他們搞快點。

“他吃了什麼?”褚歸手指在脈上搭了三秒,來不及用藥,果斷開啟醫藥箱施針。

“不……不曉得,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就人事不省了。”送他來的兩個漢子是同村的鄰居,並非家屬,“醫生,他怎麼樣,能活嗎?”

病人的口鼻中湧出黑血,指甲蓋呈青灰色,褚歸沒說話,肅著神色全力施救。

褚歸施了針,掰開他的牙關,用木片刺激咽喉,只聽哇的一聲,病人嘩啦吐了滿地。褚歸側身,穢物不可避免地濺上了他的鞋面與褲腳,其餘人慌忙躲閃,難耐地捂住鼻子。

烏黑的液體中夾雜著白色的飯粒,病人的呼吸愈發微弱,胸膛幾乎不見起伏,褚歸毫不避諱地蹲身檢視飯粒,圍觀的人見此眉頭緊鎖不忍直視。

一人受了刺激,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再待在問診室裡他也要吐了。

飯粒的色澤與氣味令褚歸心中有了答案,他迅速寫下藥方:“馬上拿去煎,用大火,燒開了煮五分鐘先倒一碗來。張川,備一桶水給他洗胃!”

病人被抬離了問診室,褚歸取了少量飯粒留樣,隨即到後面指導張川洗胃。失去意識的病人無法自主吞嚥,喂到嘴邊的水直接溢位,缺乏經驗的張川對此束手無策。

“插一根導管用針筒灌。”褚歸略一思索,聞言張川恍然大悟,他咋沒想到呢!

水不斷地灌入病人胃部,然後催吐,病人的臉色更加慘白,讓人忍不住犯嘀咕,這麼折騰能行嗎?

坦白講,能不能行褚歸心裡同樣沒底,他不過是抓住微渺的希望和閻王爺搶人罷了。回春堂治病,一息尚存決不放棄。

吐出來的水總算清澈了些,褐色的藥汁在兩個碗中來回倒騰,褚歸指尖燙得通紅,藥汁熱氣漸散,褚歸抓緊時間灌了藥。

好一場驚心動魄,張川回過神,冒了一額頭的冷汗,手腳虛脫髮抖,他經歷過許多生死時刻,從未有哪次像今天這般刺激的。

“褚醫生,我們把他救活了嗎?”病人的唇色由烏轉白,腹部緩緩鼓起、落下,張川語氣恍惚,不敢相信他們竟然真的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了一條人命。

“不一定。”情況沒張川想象的樂觀,洗胃是防止剩餘的毒素繼續侵蝕,已滲透到血液的部分無法逆轉,病人的五臟六腑皆有不同的損傷,即便最終幸運存活,後半輩子也將在病痛中度過。

張川幽幽嘆了一口氣,他學醫近十年,瞭解褚歸併非謙虛,亦不是怕病人死了擔責而為自己的醫術找託詞。說句讓人笑話的,那病人若是到了他手上,頂多撐個十分鐘。

“褚醫生,你要不要去處理一下,我家有乾淨的褲子鞋子。”田勇跟褚歸腳碼一樣,公社的供銷社雖然賣成衣,但田勇覺得沒必要浪費錢票。

“謝謝,

我隨便擦擦就行了。”褚歸愛乾淨不等於受不了髒汙,

他拿帕子沾溼擦除了鞋子與褲腿表面的穢物,扭頭問田勇,“病人的家屬到了嗎?”

送病人來衛生所的其中一個漢子搓著手訕笑了下:“他沒家屬,上頭的爹媽死了好些年了,唯一的兒子鬧饑荒時餓死了,媳婦跑了,想另外說一個又太窮娶不起,一直是一個人住。”

“他兄弟姐妹呢?堂表親總有的。”田勇追問,沒家屬病人歸誰管,醫藥費是小事,關鍵他們不可能專門安排人照顧吧。

“有是有……”漢子欲言又止,道理很簡單,不是直系親屬,有幾個願意主動沾惹麻煩呢。

“回去通知你們大隊長,沒人認領的話我們不治了。”曾所長一錘定音,衛生所哪能任人攤上,多來幾個“沒家屬”的,他們衛生所要不要開了?

反正不找他們要錢,漢子毫無壓力地應了,兩人商量了一下,由腿腳快的一人回大隊報信,他們是前進大隊的,來回僅需三四十分鐘。

外面有許多病人在排隊候診,褚歸讓張川守著,自己接著看病。

隊伍裡的人仍在議論剛才送進去那個救沒救活,漢子出衛生所時被人攔住,打聽裡面的結果,漢子說了聲沒死,掙脫了拉著他胳膊的手。

劉成打掃完了問診室,他做事細緻,蓋灰掃了一遍,打水洗了兩遍,再開窗戶透透氣,基本上嗅不到什麼異味了。

“辛苦你了。”褚歸注意到病人坐過的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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