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誓同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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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天起，地府迎來送往的使者，從一人變為兩人。大多數時候，初臨陰間的亡魂並沒有閒談的心情，只是眼神空洞地跟隨在後，於是南桔得以趁這些空檔，繼續講當年的故事。

李立舟最初只是沉默地聽著，而南桔也從不因此受挫。

直到有一天，南桔講到他曾經的專業和做過的設計，他開口問：“我曾經......很喜歡這些嗎？”

南桔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起來：“當然，你可是建築狂魔。當時總有人說我們很像，其實我們挺不一樣的。我是那種什麼都想參加一下，嘗試一下，但很是三分鐘熱度的人。你呢，雖然有很多愛好，比如架子鼓，比如畫畫，比如攝影，但卻沒參加那麼多活動，大部分時候都一心撲在學業上。”

“你真的真的很喜歡建築，連旅遊的時候也格外關注各種內部和外部結構，我都懷疑你和我旅遊是不是完全為了你的專業積累。你是徐教授的得意弟子嘛，他的口頭禪就是‘學建築就要多旅遊’。就算建築現在已經不算朝陽產業，你也從未想過轉行之類的事情。”

她記得當初兩人聊天，李立舟看著網上披露的助理建築師工資，又對比了新入職律師的薪資待遇，託著下巴發愁：“感覺我以後可能要吃軟飯。”

南桔安慰他：“建築師越老越吃香。”

李立舟完全沒被安慰到：“律師也是看經驗的職業啊，這樣下去我要永遠比你賺得少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李立舟顯然並沒有任何想轉行的意思，隔天便再次撲到他的寶貝圖紙裡。

說到這，南桔笑起來：“做律師雖然辛苦，但確實賺得不少，我工作第六年就在北梧買了房子。不過人比人氣死人，我做投行的朋友比我賺得要多不少，學CS進大廠的那些就更不用說了。”

李立舟看向她，南桔回視過去，察覺到他的臉上好像染上幾分不太明顯的笑意。

她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笑得一臉燦爛：“你終於笑了誒，果然還得是建築才能逗笑你，我吃醋了！”

李立舟輕咳一聲，轉過頭，說：“多講講你自己吧。”

“我呀，”南桔突然有點不好意思，“我沒什麼好說的，我喜歡音樂，也喜歡辯論，我們每次樂隊演出你都有看，不過辯論賽我從來都不讓你去。不知道為什麼，辯論的時候你坐在臺下，我就會有點緊張，做不到那麼犀利了。”

說著她皺了皺鼻子，顯得有點不滿。

李立舟臉上又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南桔很受用，一股腦又講了很多兩人之間的小故事。

她說李立舟很浪漫主義，總會送很多手工做的禮物給自己。除了最初那條紅圍巾，每一樣都很驚豔。他還很喜歡把字條和首飾藏在各種模型裡製造驚喜。

“我也很浪漫的，”講著講著，南桔突然燃起了莫名的勝負欲，“我還在街頭給你彈過吉他唱過情歌，讓邱集聯合其他人拖住你緊急佈置生日場地製造surprise，對了，我也送過你房子模型，雖然......雖然是用樂高拼的。”

南桔的氣勢弱下來，比起李立舟最後那個精巧到驚豔的模型，她的樂高房子好像確實沒有太多可取之處。

“還有樂高玫瑰花......”南桔強撐著說完，尾音漸弱。

李立舟突然回頭看她，那目光不再像一塊冷硬的冰，裡面有冰雪消融的光亮：“你說的這些，我雖喜歡聽，卻還是一點也想不起來。這些年我一直在想自己是誰，來自哪裡，拼命想要記起來那些過往，卻永遠只是徒勞。現在卻覺得......記不記得起來，好像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如果是你的話，我大概能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你。”

“即使沒有半點從前的記憶，我好像也可以再一次愛上你。”

南桔愣住了，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偷偷紅了臉。她想，這個人在地府踽踽獨行了這麼多年，怎麼反而更會說情話了呢？

她踮起腳尖，湊上去，在虛空中送上一記吻：“我一直愛你。”然後一轉眼飄得不見鬼影。

背後有一道帶著笑意的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飄遠的方向。

——

過去的二十四年，無聊、空虛又寂寞。

而後的二十六年，耳畔多了個嘰嘰喳喳的聲音，卻如她所說，一點也不難熬，仿若彈指一揮間。

南桔和李立舟再次站到了閻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