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幷州大營,施巍坐在自己的書案上,一左一右拽下馬靴後,在空中揮舞了幾下兩腳,因為汗液揮發,粘在腳上的足衣便松泛了許多。 營房裡本就不太清爽的空氣裡,立刻泛起難明的酸臭。 李會的鵝毛扇子搖得更快了。 “將軍,不然還是放了他們去太原吧。讓太原郡守下達各縣分流饑民,有冀州軍看著,總能少些死難。” 大營分為前中後三個地點,分別在幷州西河郡西、西河郡東和建興郡南,目的就是防範西南的桓楚司隸。 這也是為什麼冀州都督孫鐘沒先讓分駐幷州的部隊先去這兩個郡的原因。怎麼也是有號稱三十萬的幷州軍在。 如今西河郡和建興郡民亂沸騰,幷州軍的確反應迅速,分兵五千將各處要道把守得水洩不通。 可是,餓了三年的饑民們在得知往北走就能吃飽飯的時候,哪怕軍容嚴整的幷州軍,也不能讓他們生出多少畏懼。 饑民們手無寸鐵,只靠肉身去衝撞軍隊的阻攔,三兩日間,無數餓殍終於得了解脫…… 李會看著下面分兵報上來的“戰功”,觸目驚心,所以才會如此勸施巍。 輔佐施巍近十年,李會很清楚他並不是個純粹的殺將。 “……”施巍一言不發,繼續脫身上的皮甲。就是往地上扔的時候摔摔打打,一點也不知道吝惜東西。 他也是吳人,如何願意把刀鋒砍向吳人! 可是,他更是一個軍人,一個將軍,他還是幷州都督! 戰時,他有統管幷州所有軍政的權力,比並州使君還高半級。 雖然現在不是戰時,他管不了幷州民政,可他必須為幷州全域性考慮。 哪怕如何血腥的鎮壓,哪怕把兩郡平民殺盡,也必須儘快讓民亂平息! 西河郡和建興郡是邊境,他必須在桓楚有動作之前用“最小”的代價,防止民亂對幷州其他郡縣造成損失! 李會當然知道他的顧忌,低聲道:“將軍,總得為自己的名聲考慮一二。” 一個將軍,為將十數年未殺外敵一人,全靠屠戮本國人晉升,以後如何做傳呢? “讓某想想……”施巍一嘆。 李會盡到了自己對東翁的職責,小行一禮退出去了。 作為帝國的盾和刀鋒,施巍心中如何不忍,沒有陛下的旨意也不能妄動。 可作為這些亂民名義上的擁有者,孫瑾卻一絲憐惜也無! 他已經後悔讓各州送賑濟糧去幷州了! 餓著他們的三年不怎麼出亂子,一吃飽他們就想造反! 孫瑾咬緊牙關,暈眩難忍。這次病發得更重,他甚至根本找不到可以讓自己舒服的姿勢,哪怕躺在床上也覺得自己馬上要摔倒! 為了行針,廣白不得不把陛下綁在床上,以控制住他因為失重感頻繁的掙動。 及至黃昏之時,在外間等候的太子殿下輕輕走到父皇榻前,用眼神問太醫令: 明天就是十月初一的大朝會,父皇可能臨朝? 因為彎腰給陛下行針行了快半個時辰,廣白鼻尖額頭都是汗,接過藥童遞上的汗巾,他一邊擦一邊搖頭。 因陛下如今見不得光,兩眼都是蒙著的,孫釗知道父皇並未睡去,低聲道:“父皇不若免了明日的朝會吧。” 孫瑾呼吸不穩,喉結上下動了兩回才咬牙道:“你去。” 意思是朝會不取消,讓太子主持。 “是。”孫釗便領命去了。 他走出父皇寢宮,看見母后帶著二弟、三弟走來,快走兩步上前行禮。 “陛下如何了?”張皇后細眉緊皺著,低聲問兒子。 孫釗也不多說,只道:“太醫令還在行針。” 孫瑾這也是老毛病了,張皇后便知他現在還暈著,不會見她,便讓宮人把帶來的一些清淡補品交給陛下的大長秋。 帶著兩個兒子在殿外給陛下行過大禮後,便回了寢宮去給陛下唸經祈福。 十月初一的大朝會上的百官,是孫釗意料之外的沉默。 兩派的首腦好像終於知道大吳如今的動盪已經傷筋動骨,有志一同的擱置了兩派綿延三四十年的鬥爭。 可兩派不爭了,卻也沒在朝會上提出什麼能解決當下任何一個事端的決策。 孫釗覺得這一上午又是白費時光,早早便退了朝。 下午,去冀州趙郡徹查的官員終於發回了初查出的結果: 已故趙郡郡守乃是幷州正在鬧民亂的樂平郡姚氏出身,兩郡雖然不在一州,卻是緊挨著的。 從幷州四年前開始鬧旱災的時候,姚郡守就因哀痛故鄉民眾苦難,經常自掏腰包賑濟故鄉。 可是,隨著太卜的讖言傳遍各地,姚郡守便漸漸明白,老天爺不給幷州行雲布雨,陛下怕是也不會賑濟幷州了。 那三年,姚郡守一邊拋家舍業的去拯救家鄉災民,一邊想盡辦法找在都城的幷州出身官員為幷州吶喊,哪怕不能求得陛下開倉放糧,求得陛下讓幷州人遷徙到其他四州也行! 哪怕如上一次那樣死在路上一部分,也總比全餓死在幷州強啊! 然而,因為“天譴”的讖言幷州出身的官員越是為家鄉求告,自身就越快的失卻權位。最後傾家蕩產的姚郡守把目光看向了趙郡各縣糧食滿倉的常倉。 與四個官員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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