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灰姑娘（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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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

綿綿的舉動終究讓伊莎清醒了一點。

小女孩茫然地看著扒在她膝蓋上的貓。伊莎見識短,從未見過這樣的長毛貓，只覺得它像是最高階的櫥窗裡擺放的玩偶，是自己碰一下就要被罰錢的東西。但現在這隻漂亮的貓貓一直往她懷裡拱,被凍得僵硬的身子和軟乎乎暖融融的貓貼在一起,帶來細微的、麻癢的溫度。

“我、我沒吃的餵你……”伊莎輕輕地推貓。

她好像誤解了什麼。

綿綿驟然想起什麼,用自己的臉頰在小女孩身上拱了拱，很擔憂地瞅了她一眼。它將前爪放在地上，喵喵叫了幾聲，在女孩的注視下，很迅速地跑到了巷子外面。

懷裡的溫度消失了。

方才在火柴的微弱光芒中，所見到的美好景象也消失了。

伊莎看著身邊焦黑的火柴灰燼，心裡空落落的。明明沒賣出去火柴還把它們都糟蹋了,她應該焦慮難過才對，畢竟掙不到錢，就沒法買吃的,父親也會責打她。

可是今天,她好像終於把眼淚也流乾了,麻木地靠在牆壁上。

她又想到那隻漂亮的長毛貓。那樣順滑柔軟的長毛，比她乾燥枯黃的頭髮好看多了。大概是從貴族家裡跑出來的，只有貴族老爺們才有閒錢去養一隻漂亮的寵物。

是她一輩子也接觸不了的生活。

就連懷裡逐漸散去的溫度，也像是細雪中的一抹幻影，泡沫般碎去了。說不定那貓也是她的幻覺，是方才點燃火柴、奶奶來找她時，一同帶來的禮物之一。

伊莎將手收回大衣內，發現自己身上沾了些許貓毛。她愣愣地看著。

“喵嗚……”有些含混的貓叫聲在巷子那頭響起。

貓貓站在巷子口，銜著一隻竹籃。它顯然不太會叼這種有點重的東西，兩顆小虎牙和一排小白牙露在外面,可愛中透著點艱辛，連鬍鬚都跟著用力。因為努力把竹籃提起來，脖頸也跟著用力後仰，整隻貓的重心都偏移了，走起路來分外沉重，一步一挪，傻傻的。

很累的樣子。

伊莎還在因為手上的貓毛和忽然出現在巷子口的貓發愣，卻見這隻漂亮如玩偶的貓已經挪到她面前，放下竹籃，邀功似的踩住她拖曳在地上的大衣一角，藍色豎瞳讓人想起多日未見的晴空。

“喵。”

之前在公爵門口的時候，綿綿被好多人圍住，有人還蹲下來，試圖用食物引誘它。它跑過去的時候，什麼都沒記住，唯獨食物的味道是記住了的——雖然它並不喜歡吃這種東西。

剛剛跑到巷子外面，就是為了找到兩腳獸投餵它的東西。

那些兩腳獸似乎是覺得它還會回來，把一些吃的放在了籃子裡，就在屋外的一個邊角。綿綿靠自己的嗅覺找到了。

它咬住籃子，一路叼到了這裡。

脖子早就痠疼了，綿綿還是仰著頭，踏著晚風，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現在小巷門口。

把竹籃給小女

孩。

籃子裡是很簡單的一些食物，烤麵包片塗上黃油夾幾片肉腸，以及幾塊街上最容易買到的炸魚排，甚至有一小碟奶。天氣冷，這些食物已經徹底涼透了。涼透之後看起來有些難以下嚥，池一舟和綿綿抱怨過幾次這裡的食物太過單一，而且發膩。

綿綿也覺得如此。

它不喜歡這個世界的食物，一定是這個世界的東西太差了，才會影響到它“捕獵”的水準。

“喵。”

因為女孩看直了眼，它又叫了一聲。

——貓貓投餵兩腳獸喵。

“這是……”

綿綿眼巴巴地看著小女孩，看著她因為寒冷瑟縮，凍得烏青的唇抿動，吞嚥口水。它覺得兩腳獸肯定很崇拜它這種捕獵小能手了。

“你偷來的嗎？”

伊莎僵硬地張望了一下，飢寒使她無法放棄這點食物，道德心卻還在突突直跳——明明自己都快死了。

她撿起一小塊麵包，狼吞虎嚥，臉頰兩邊被塞得滿滿的。在記憶裡，她碰到這種白麵包的次數極少極少，單調重複的生活裡只有黑麵包，更別提麵包上夾著的幾片肉腸了。很乾，她被噎住了，慌忙端起碟子把牛奶灌進嗓子。

“嗚、嗚……”她咀嚼著，長而捲翹的睫毛顫動，不知何時落了兩顆淚珠下來，哽咽著吞下去，“我會掙錢賠償的。”

她把兜裡最後一盒火柴放進籃子。

綿綿覺得這個人類好奇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