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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張圓板凳上,那時候,
她跟我們在說什麼?
在說的是“代馬”。我說∶如果我是拓蕪,這個一系列的“代馬輸卒”就一輩
子寫下去,不但手記、續記、補記、餘記,還要增記、追記、再記、七記、八記、
重記、疊記……再沒有東西好寫的時候,賴也還要賴出一本來,就叫它《代馬輸卒
賴記》。
拓蕪聽了哈哈大笑,問我∶賴完了又如何?
桂香就那麼一拍手,喊著━━就給它來個“總記”呀!
那一年,拓蕪北投違章建築裡的笑語滿到小巷外邊去。好像是個年夜,小旌忙
出忙進的來要錢,錢換成了爆仗,啪一下啪一下的住外丟,我們這些大人,坐在明
亮亮的燈火下,一片歡天喜地。
接著怎麼看見了我自己,劉俠坐在我對面,定定的看住我�劉媽媽拉住我的手
�我呢,為什麼千山萬水的回來,只是坐在她們的面前哀哀的哭?
再來又是桂香和拓蕪,在臺北家中光線幽暗的書房裡,我趴在自己的膝蓋上不
能說話,他們為什麼含著淚,我為什麼穿著烏鴉一般的黑衣?
同樣的書房繞了回來,是哪一年的盛夏?劉俠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拓蕪唯
一能動的手握著話筒,說著說著成了吼也似的哽聲。那一回,拓蕪是崩潰了。也是
那一回,我拿冰凍的毛巾不停的給拓蕪擦臉,怕他這樣的爆發將命也要賠上。
而後呢?劉媽媽來了,劉媽媽不是單獨的,劉俠的旁邊,永遠有她。這一對母
女一想就令人發呆,她們從沒有淚,靠近劉媽媽的時候,我心裡平和。
然後是哥倫比亞了,山頂大教堂的陰影裡,跪著旅行的我,心裡在唸這些人的
名字━━固執的要求奇蹟。
這些片段不發生在同一年,它們在我眼前交錯的流著。迦納利群島的我,握住
信紙在打長途電話,劉俠的聲音急切∶“快點掛掉,我的痛是習慣,別說了,那麼
貴的電話━━”我掛了,掛了又是發呆。
旅行回來,到了家便問朋友們的近況,媽媽說∶“桂香死了!”我駭了一跳,
心裡一片麻冷,很久很久說不出話來,想到那一年夜間桂香活彤生的笑語,想到她
拍手的神情,想到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見桂香的笑━━直到她死,大約都沒有那麼樣
過了,想到小旌,想到拓蕪,我過了一個無眠的夜。
山上的夜冷靜而蕭索,蘆花茫茫的灰影在夜色裡看去無邊無涯的寂,華岡為什
麼野生了那麼多的蘆花,沒有人問過,也沒有人真的在看它們。
我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吩,沏了熱茶,開了燈,燈火下的大紅床罩總算溫暖了冬
日的夜。校園裡的光影慢慢淡了下去,竟都不見了。
代馬的足音朦朧,劉俠在經營她的“伊甸”,迦納利群島只剩一座孤墳,桂香
也睡去,小旌已經五年級,而我,燈火下,仍有一大疊學生的作業要批改。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共過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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