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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稷額角仍在潺潺流血,辛乙連忙趕上來替他止血,韓耘也從荷包裡拿出清涼消腫的藥膏來,拿胖手指挑了一些抹在他被碎瓷濺傷的手背與脖頸上。“大哥不哭,我給你摸摸。”

柔軟多肉的手掌撫在面上,帶來溫軟的觸感。

韓稷將他抱到榻上坐下,看著他,又別開了臉去。

鄂氏跌跌撞撞回到房裡,一摸臉頰,一路上淚水竟然也沒有幹過。

靠著枕頭坐下,眼淚刷地又流了出來。

她整個人仍然因憤怒而顫抖,完全已無法自抑!

她為韓耘守了十五年的爵位,她以為韓稷無所作為,卻沒想到他竟然不聲不響地就使得皇帝下旨賜封了!

她恨他,她簡直已恨不能把他給掐死!

十五年前,她為什麼沒有乾脆掐死他?

如果掐死了他,豈非就沒有如今的煩惱和痛苦?

“如果倒退到十五年前,我一定會殺了他,我一定會殺了他!”她瞪著雙眼迴轉身來,咬牙望著面前的寧嬤嬤,“當時我就知道那不是我的兒子,那是他帶回來的和那個女人的孽種!你說我當時為什麼沒有殺了他,我為什麼還要盡心盡力地把他養大!

“他這個白眼狼,白眼狼!他就是隻白眼狼!”

她緊抓著寧嬤嬤的胳膊,整個人已經崩潰,眼淚如泉水一樣從她眼裡湧出來。

“他們都是強盜!韓恪騙了我十五年,以為我什麼也不知道,他把他的孽種接回來讓我當自己的兒子養,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他不讓我知道,也沒什麼。我幫他養兒子,那也沒什麼,誰讓我對他用情至深!可他們為什麼還要連耘兒的爵位也搶走,為什麼!”

她哭倒在地下,滿屋裡已只聽得見她的哀慟聲。

寧嬤嬤面色飄忽不定,雙手竟然也微有些顫抖。

整個屋子裡只回蕩著鄂氏的哭聲,那般悽然而無法自抑。就像是秋天的寒雨。冬天的飛雪,綿綿而不斷,寮寮而無盡頭。

而除她之外的所有人和事。都彷彿成了背景。

天色漸漸近暮,冬天日短,屋子已有些昏暗。只有半啟的長窗洩進來一片天光。

心力交瘁的鄂氏從地下抬起頭,失神地望著這片光亮又出了片刻神。才深吸了一口氣,抹去臉上殘淚。抬腳上榻。

她身上還穿著一品誥命的朝服,髻上亦還有數不清的珠寶翠玉,但臉上妝容已經凌亂了,暈開的胭脂與掉了色的唇脂使她整個精美的鵝蛋臉呈現出一片凌亂。不過是小半日的工夫,本如嬌花一般的她已經如同經歷過一場暴風雨。

寧嬤嬤顫著手沏來一杯茶,她搖搖頭。視線略抬起些,望向前方的錦屏。轉而,臉上的神情就透出股心灰意冷的意味,唇角也略勾著,仿似已哀莫大於心死。

寧嬤嬤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她身邊:“太太的意思,是皇帝打算直接賜封他為世子?”

鄂氏不置可否。

她抱膝望著前方片刻,聲音才像是從鼻腔裡漫出來,“你可知道這輩子,我能給耘哥兒留的也不過這個世子之位,從生下他那天起,我就替他死死地盯著這位子,我生怕一不留神就保不住它,這些年沒敢有絲毫放鬆,對他也自認沒有半點疏忽。

“我這麼做,是為什麼?一半是因為我親手把他撫養到大,一半是因為將來有一日耘哥兒襲了爵位時,我盼著他能夠看在我這麼多年待他並無分別的份上,與耘哥兒好生相處。可是我沒有想到,我費盡了心機,卻還是沒能守得住。”

她抬眼望著她,眼淚又撲地漫出了眼眶,身子也不由得坐起:“你可知道,他竟然去跟皇上討來了授封世子的旨意!再過幾天,他就是魏國公府里名正言順的世子了!”

寧嬤嬤驚詫地望著她,雙唇微張著,彷彿正屏住著呼吸。隔許久,她目光才恢復了應有的光澤:“皇上已經答應了?還有沒有轉寰的餘地?”

“能有什麼轉寰的餘地?”鄂氏把手抽出來,陰冷地望向前方,“我若有辦法可想,在宮裡時便已經出手阻止了,可因著他的身份,我竟是沒有半點辦法可想。”

“就是沒有辦法可想,那也得想啊!”寧嬤嬤脫口而出,“難道就這麼讓他得逞了不成?他有什麼資格坐這世子之位?”

“你以為我不想阻止嗎?”鄂氏望著她,“可是我用什麼理由去阻止?我若把他的身世說出來,我們每一個人都要送命,包括耘哥兒包括你!若不是因為他的身世,你以為我會裝作不知道他不是我的兒子,而跟他足足唱了十五年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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