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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眉頭皺得更緊:“這是何意?”
沈觀裕平視著前方,緩聲道:“老臣曾是前朝舊臣,原是該流放謝罪以贖助紂之罪,承蒙先帝厚愛,不但免老臣之罪,反而還授以官職,到陛下手上,更是對老臣父子恩寵有加。老臣感領君主隆恩,素日行事說話皆如履薄冰,生恐有負君恩。
“安寧侯拉上老臣,乃是因為老臣身份尷尬,因而意圖借我這戰兢之心行翻案之事,老臣此刻滿腹冤屈,竟不反駁安寧侯不是,反駁也不是。若是不反駁,老臣不能替蒙受怨屈的兒孫聲討惡賊,是老賊不慈,九泉之下的祖宗也會與世人一道唾棄我。
“若是反駁,安寧侯這話句句聽似與我有不軌之勾當,我若反駁,則有撇清自己的嫌疑。因而老臣委實不知該不該反駁,又該不該如安寧侯所說,出面證明淨水庵那十幾條人命,以及他誘騙顧頌殺害老臣的孫女是個誤會。”
一席話畢,安寧侯才湧上來的得意立時僵在了臉上,楚王顧至誠等人面上也浮出幾分恍然,而皇上面色也緩和下來。
前朝遺臣四個字就像壓在沈家頭上的一座山,這個沈家人知道,文武百官知道,皇帝也知道!他這麼一說,安寧侯方才那話不是欺負他身份尷尬而不擇手段地潑汙水又會是什麼?
一個日夜要防備著別人拿他們前朝遺臣身份作文章的臣子,當然很方便拿來當槍使。
安寧侯狗膽包天,竟然當著他的命明目張膽地威脅沈觀裕替他作證!
皇帝此刻眼裡的安寧侯,已然如汪髒水般不堪入目了。
“沈觀裕!你不想要命了嗎?!”安寧侯爬起來,怒指上沈觀裕的鼻子,還沒待他有更進一步的動作,旁邊錦衣司連同顧至誠已經一道將他制趴在地下!
皇帝怒道:“竟敢當著朕的命直言恐嚇朝廷命官,將這廝給朕綁起來!”
說完他又望著沈觀裕:“沈愛卿!此賊該如何處置,你來說!”
沈觀裕道了聲遵命,沉吟道:“臣覺得韓將軍先前有句話說的很對,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陛下既然連廢太子都能嚴懲之,這公然藐視皇威的安寧侯自然不能姑息,否則,對陛下豈非十分不利?老臣以為,安寧侯論罪當判斬立決!”
“斬立決?”皇帝愣了愣。
太子當初被廢,知情者都知道是因為曾替陳王抱屈的結果,但朝廷對外自然又另有一番說辭,無非是挑了私行私德說事。不管外人信不信,太子終究是因為道貌岸然的理由被廢的,而假若此番安寧侯罪名坐實反而不加嚴懲,外人豈非會對太子被廢的真相加以深究?
牽扯到陳王,那就絕不可小覷了。
若此事傳開,太子曾為陳王陳情之事傳出京師,那麼定然會有人猜測陳王之事箇中另有貓膩,而有些藏匿在民間的陰暗勢力,難道會不借機蠢蠢欲動?
皇帝聽得這番話,竟不由嚇出身冷汗,望向沈觀裕的目光也多了絲深沉。
但是斬立決……又未免太重了些罷?
他猶疑地看向沈宓和顧至誠,期盼他們能有不同的看法。
但是沈宓二人卻相當有默契地望著腳尖,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根本接收不到他的資訊。
皇帝有些無奈,他們不作聲,楚王肯定也是不會作聲的了,想了想,便就試著跟沈觀裕道:“沈愛卿,要不,朕判他削官去爵,貶為庶民,遷回原籍,留他一條性命可成?”
沈觀裕揖首道:“稟陛下,安寧侯掌領五城營,執政有方,於朝廷頗多建樹,這樣的人材殺了委實可惜。反觀老臣近年卻有些力不從心,恐怕無法再替陛下效勞,還請陛下賞老臣辭官歸隱,告老歸田,籍書墨以度餘年。”
皇帝瞪起眼來。
安寧侯算什麼人才?他對朝廷有什麼建樹?除了吃喝嫖賭籍著國舅爺的名聲作威作福他還會幹什麼?!這沈觀裕竟拿辭官來威脅他!
“父皇。”楚王這會兒倒是出聲了,“沈大人博才多學,又有豐富的從政經驗,這樣的人才正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依兒臣看,沈大人再為大周效勞二十年都不成問題,還請父皇三思。”
“請陛下三思!”
沈宓顧至誠皆都跪下來,聲音一**迴盪在上空,震得人底氣全無。
於公來說,安寧侯一個純粹靠裙帶關係上位的後戚,又焉能與有著百餘年底蘊且又憑著本事任上了前朝首輔的沈觀袍相比?於私來說——罷了,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就是執意要保他,憑顧志誠他們這股怨氣,他也活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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