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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是十年後的如今,她也還只有二十六歲,遠沒有到人老珠黃的時候,可是歲月終究是在她眼角劃下了印痕。她如今但凡笑一笑,眼角的細紋就出來,就像是譏誚她的日子過得一塌糊塗。
誠然,也許不是歲月的錯,而是命運的錯,她從來沒有對沈宣以外的任何男人動過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訂親的那日起,她就知道她將與這個男人過一輩子,她只能對他動心,只能愛他,也只能將他視為自己的所有。
可他偏不,他偏生將個年輕美豔的她折磨成如今只能靠脂粉來掩飾滄桑的婦人!
她不知道如果當初父母給她訂的夫婿不是他而是別人,她如今又會有什麼樣的現狀?會不會像華氏那樣被嬌寵著,被呵護著,即使只能為他生個女兒也不會面臨情意變淡薄,永遠也不知道嫉妒是什麼滋味?
沒錯,她是在嫉妒華氏,她是在嫉妒她。縱使從前不承認,她如今也不得不認了。她什麼都比華氏強,為什麼她能夠得到那麼好的丈夫,而她卻要跟個妾侍爭寵?她為什麼不能像華氏那樣活得自在從容,而是要自欺欺人假裝不在乎?
想到這些,面前這成堆的頭面也失去誘惑力了。
一個女人得不到丈夫的敬愛尊重,她人前就是再珠光寶氣,又怎麼樣?
她抓起它們丟回首飾匣,啪地合上蓋子,閉眼道:“下去吧,我累了,不看了。”
春蕙等人都靜悄悄退了下去。
隔了良久,她抬起頭來,忽然從鏡中看見仍站在身後的林嬤嬤。
“你怎麼還在?”因著心裡的鬱悶,她聲音帶著些疲憊的嘶啞。
林嬤嬤看著她,點點頭:“奴婢自是要看著奶奶好好的,才肯走的。”
陳氏眼淚驀地迸出來,撲到她懷裡。
林嬤嬤撫著她的發,也紅了一雙眼眶。
誰說主子就是主子,僕人就是僕人?有時候主僕之間投緣了,也跟親人沒什麼兩樣。
無言地流了半日淚,林嬤嬤將她扶起,吩咐春蕙打水進來,親自侍候她洗了臉,然後安排了明日早上該用到的首飾,便就退出來,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屋裡。
屋裡坐著白梔,她的親孫女。
“阿嬤,東西拿來了。”白家祖籍廣東,如今家裡頭還保留著嶺南一帶的某些稱呼。白梔見她回了屋,遂將手上兩個小紙包遞過來,說道:“廖大夫說這東西去溼是極好的,但一定要大火煎透,不然吃了會成痴癱,重則還會死人的。”她細細地叮囑。
白梔如今在西跨院那邊的玲瓏閣當差,玲瓏閣靠近藥房,因而她與廖仲靈十分熟絡。
林嬤嬤將紙包開啟看了看,揣進懷裡,淡淡道:“知道了。是從外頭買的麼?”
“在坊外濟安堂買的。”白梔說道。說完仍有些不放心:“每年府裡不是都有去溼藥派下來麼,阿嬤怎麼自己熬上了?”
“你管這麼多做什麼?”林嬤嬤回到椅上坐下,重又執起杯子來,半日道,“別往外說去。”
白梔見她面色不豫,連忙點點頭,退下了。
林嬤嬤看著手上的紙包,站起來,也悄無聲息地出了院門。
轉出廡廊卻猛地與人撞了個滿懷,接而就有人斥道:“誰走路這麼不當心?沒見著咱們奶奶在麼?”
林嬤嬤連忙抬頭,只見劉氏正率著兩名丫鬟站在屋簷底下。
“原來是三奶奶!是奴婢無禮,望奶奶恕罪!”
劉氏打量她臉色,笑道:“原來是林嬤嬤,這麼急是上哪兒去?”
林嬤嬤含笑俯身,“人老了,怕積食,飯後上天井裡溜兩圈去。三奶奶可是尋我們奶奶?真是不巧,奶奶今兒有些頭疼,故而方才已經歇下了。”說著她指了指陳氏已經熄了燈的視窗。
劉氏收回目光,笑道:“那真是不巧,我改日再來。”
林嬤嬤目送著她離去,直到她身影被院角一叢芭蕉擋住才轉過身來,往四房裡小廚房去。
劉氏走到穿堂,忽然回頭看了眼林嬤嬤離去的方向,頓了頓,示意秋滿:“去瞧瞧她做什麼。”
回到房裡不久,秋滿就回來了。
“奶奶,林嬤嬤拿著兩包附片,在小廚房裡拿了碾子碾粉。”
“附片?”劉氏倏地皺起眉來。而且還是兩包?!
附片這東西平日裡就算做藥,也就是幾錢就夠了,她弄了兩包,而且還研碎成粉?
劉氏腦海裡忽地閃過個模模糊糊的猜測,而緊接著,她也被這個猜測給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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