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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火藥摩擦生熱,迅速被拉燃。深藏在木柄內部的引線冒著青煙鑽進鑄鐵壓制的戰鬥部,點燃裡邊的顆粒化黑火藥。“轟隆”,手雷在接近五十步遠的半空中炸開,炸得周圍的地面上煙塵滾滾。

“這樣的手雷,才真正適合擲彈兵!雖然威力沒有先前那種大,可有二十名擲彈兵跟著,千軍萬馬裡邊也能走上一遭!”好像是在對張士德等人示威,又好像是在像張士誠證明著什麼,王克柔拍了拍空空的腰間,大發感概。

此時此刻,他腰間雖然已經沒有了一顆木柄手雷。給人的感覺,卻遠比先前危險。非但將黃敬夫、蔡彥文等一干謀臣嚇得連連後退。即便張士誠本人,也悄悄向後挪動了兩步,然後強打起精神回應,“可不是麼,這,這都快趕上一門四斤炮了。還遠比四斤炮打得快,打得準。要是落到那些丟石頭出身的放羊娃手裡,這,這天下還有什麼地方去不得?”

說著話,他一邊拿眼角的餘光朝王克柔身邊的親衛手臂上瞄。越看,越覺得這二十幾人都是專門挑出來的擲彈高手,一旦受到什麼威脅,就會跳起來,用手雷硬生生替後者開出一條血路。

“這就是我說,別人不會停在原地等你的原因!”知道自己的示威效果已經達到了,王克柔又深深地看了張士誠一眼,非常誠懇的勸告,“你只看到了火炮和火槍,卻不知道,下一個月,朱總管那邊又會拿出什麼殺人利器來。等你學會了造槍造炮,並且適應了跟拿著火槍火炮的淮安作戰,人家那邊,估計早就又推陳出新了。一步晚,步步晚,你還能怎麼追?!”

“嗯。。。。!”張士誠沉吟不語。他知道王克柔是出於一番好意,怕自己將來生了跟朱重九爭天下的念頭,所以才苦苦奉勸。但是,野心這東西就像墳塋裡的鬼火,只要冒一個頭,輕易就無法熄滅。直到將能燒得東西統統燒光,或者被蒼天打下來的驚雷劈成齏粉。

“不過依舊是火器之利而已!”黃敬夫唯恐張士誠被說動,硬著頭皮湊上前,大聲辯駁。“光憑著刀兵之利,就能定得了天下了?如此,暴秦又何來二世而斬。我等又何必舍死站出來,誓要推翻蒙元?!”

“那先生以為,天下以何而定?難道靠嘴巴來吹麼?”王克柔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著反問。

“當然!當然不是!”黃敬夫氣得鬍子上下亂跳,喘息著擺手,“當然不是光憑口舌之鋒。亞聖有云,仁者無敵於天下。若仁者在位,必尊儒重道,親君子,遠小人。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四民各守其序,各安其業,而後域內大治,上下同心,眾志成城。。。。。。。”

“打住,打住,你說這些,我聽不懂!”王克柔皺起眉頭,連連擺手。“你就直接跟我說一句,打天下不靠刀兵靠什麼?”

“除了兵戈之利之外,還要內修仁德,外積信譽!”黃敬夫是秀才遇到兵,滿肚子大道理沒人聽。只好用盡量簡練的語言,概而述之。

“那什麼叫內修仁德?”王克柔看了他一眼,繼續追問。

“剛才已經說過,其意有三。尊儒道、施善政,興教化。”黃敬夫毫不畏懼,搖頭晃腦地解釋。

類似的話,他已經跟張士誠說了不下百遍,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一種內在的連貫性和邏輯性,聽起來毫無破綻可擊。誰料王克柔此人做事向來不按常理,又擺了擺手,大聲打斷,“行了,行了,你說得再多,我也聽不懂。我就是想問你一句,那朱總管在淮揚三地,先救下了揚州百姓六七十萬,今年又從洪水中救下睢陽、徐州、宿州等地災民一百三十餘萬,算不算仁德?”

“這…?”黃敬夫再度語塞。想要承認,卻不甘心被人牽著鼻子走。想要否認,偏偏又鼓不起任何勇氣。

“我再問你,朱總管在淮揚三地興辦作坊,讓那些沒有田地的閒漢,每月都能賺到一、兩吊錢養活老婆孩子,算不算仁德?”

“這。。。。。?”黃敬夫又是一愣,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能讓街頭閒漢都找到個差事幹,能賺到比當佃戶還多的錢糧,當然不能算是惡政。但這些作坊,卻嚴重動搖了士紳們在鄉間的根基。誰想要將田租定得高一些,都將面臨佃戶門闔家逃入城中找活做工,不再替自己隴頭刨食的風險。

王克柔卻絲毫不體諒他的難處,像個大勝歸來的將軍般,繼續刨根究底,“我還要問你。朱總管拿出錢財來,辦社學,辦縣學,辦府學,辦百工技校。拿出錢來資助別人廣開書院。讓淮揚的孩子凡是父母肯答應的,都能有書可讀。這算不算施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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