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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作用所產生的一種似幻似真的感受,一種心靈上的快感。“空”字和“溼”字的矛盾,也就在這種心靈上的快感中統一起來了。
張旭的《山中留客》說:“縱使晴明無雨色,入雲深處亦沾衣。”“沾衣”是實寫,展示了雲封霧鎖的深山另一種美的境界;王維這首《山中》的“溼衣”卻是幻覺和錯覺,抒寫了濃翠的山色給人的詩意感受。同樣寫山中景物,同樣寫到了沾衣,卻同工異曲,各臻其妙。真正的藝術是永遠不會重複的。
這幅由白石磷磷的小溪、鮮豔的紅葉和無邊的濃翠所組成的山中冬景,色澤斑爛鮮明,富於詩情畫意,毫無蕭瑟枯寂的情調。和作者某些專寫靜謐境界而不免帶有清冷虛無色彩的小詩比較,這一首所流露的感情與美學趣味都似乎要更健康一些。
(劉學鍇)
田園樂(其六)
田園樂(其六)
王維
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
花落家童未掃,鶯啼山客猶眠。
《田園樂》是由七首六言絕句構成的組詩,寫作者退居輞川別墅與大自然親近的樂趣,所以一題作“輞川六言”。這裡選的是其中一首。詩中寫到春“眠”、“鶯啼”、“花落”、“宿雨”,容易令人想起孟浩然的五絕《春曉》。兩首詩寫的生活內容有那麼多相類之處,而意境卻很不相同。彼此相較,最易見出王維此詩的兩個顯著特點。
第一個特點是繪形繪色,詩中有畫。這並不等於說孟詩就無畫,只不過孟詩重在寫意,雖然也提到花鳥風雨,但並不細緻描繪,它的境是讓讀者從詩意間接悟到的。王維此詩可完全不同,它不但有大的構圖,而且有具體鮮明的設色和細節描畫,使讀者先見畫,後會意。寫桃花、柳絲、鶯啼,捕捉住春天富於特徵的景物,這裡,桃、柳、鶯都是確指,比孟詩一般地提到花、鳥更具體,更容易喚起直觀印象。透過“宿雨”、“朝煙”來寫“夜來風雨”,也顯然有同樣藝術效果。在鉤勒景物基礎上,進而有著色,“紅”、“綠”兩個顏色字的運用,使景物鮮明怡目。讀者眼前會展現一派柳暗花明的圖畫。“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加上“楊柳依依”,景物宜人。著色之後還有進一層渲染:深紅淺紅的花瓣上略帶隔夜的雨滴,色澤更柔和可愛,雨後空氣澄鮮,彌散著冉冉花香,使人心醉;碧綠的柳絲籠在一片若有若無的水煙中,更嫋娜迷人。經過層層渲染、細緻描繪,詩境自成一幅工筆重彩的圖畫;相比之下,孟詩則似不著色的寫意畫。一個妙在有色,一個妙在無色。孟詩從“春眠不覺曉”寫起,先見人,後入境。王詩正好相反,在入境後才見到人。因為有“宿雨”,所以有“花落”。花落就該打掃,然而“家童未掃”。未掃非不掃,乃是因為清晨人尚未起的緣故。這無人過問滿地落花的情景,不是別有一番清幽的意趣麼。這正是王維所偏愛的境界。“未掃”二字有意無意得之,毫不著力,渾然無跡。末了寫到“鶯啼”,鶯啼卻不驚夢,山客猶自酣睡,這正是一幅“春眠不覺曉”的入神圖畫。但與孟詩又有微妙的差異,孟詩從“春眠不覺曉”寫起,其實人已醒了,所以有“處處聞啼鳥”的愉快和“花落知多少”的懸念,其意境可用“春意鬧”的“鬧”字概括。此詩最後才寫到春眠,人睡得酣恬安穩,於身外之境一無所知。花落鶯啼雖有動靜有聲響,只襯托得“山客”的居處與心境越見寧靜,所以其意境主在“靜”字上。王維之“樂”也就在這裡。人們說他的詩有禪味,並沒有錯。崇尚靜寂的思想固有消極的一面,然而,王維詩難能可貴在它的靜境與寂滅到底有不同。他能透過動靜相成,寫出靜中的生趣,給人的感覺仍是清新明朗的,美的。唐詩有意境渾成的特點,但具體表現時仍有兩類,一種偏於意,讓人間接感到境,如孟詩《春曉》就是;另一種偏於境,讓人從境中悟到作者之意,如此詩就是。而由境生情,詩中有畫。是此詩最顯著優點。
第二個特點是對仗工緻,音韻鏗鏘。孟詩《春曉》是古體五言絕句,在格律和音律上都很自由。由於孟詩散行,意脈一貫,有行雲流水之妙。此詩則另有一工,因屬近體六言絕句,格律極精嚴。從駢偶上看,不但“桃紅”與“柳綠”、“宿雨”與“朝煙”等實詞對仗工穩,連虛字的對仗也很經心。如“復”與“更”相對,在句中都有遞進詩意的作用:“未”與“猶”對,在句中都有轉折詩意的作用。“含”與“帶”兩個動詞在詞義上都有主動色彩,使客觀景物染上主觀色彩,十分生動。且對仗精工,看去一句一景,彼此卻又呼應聯絡,渾成一體。“桃紅”、“柳綠”,“宿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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