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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詩,極受後人重視,影響深遠。蘇軾與友人遊南溪,解衣濯足,朗誦《山石》,慨然知其所以樂,因而依照原韻,作詩抒懷。他還寫過一首七絕:“犖确何人似退之,意行無路欲從誰?宿雲解駁晨光漏,獨見山紅澗碧詩。”詩意、詞語,都從《山石》化出。金代元好問論詩絕句雲:“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晚枝。拈出退之《山石》句,始知渠是女郎詩。”他的《中州集》壬集第九(擬栩先生王中立傳)說:“予嘗從先生學,問作詩究竟當如何?先生舉秦少游《春雨》詩為證,並雲:此詩非不工,若以退之芭蕉葉大梔子肥之句校之,則《春雨》為婦人語矣。”可見此詩氣勢遒勁,風格壯美,一直為後人所稱道。
(霍松林)
雉帶箭
雉帶箭
韓愈
原頭火燒靜兀兀,野雉畏鷹出覆沒。
將軍欲以巧伏人,盤馬彎弓惜不發。
地形漸窄觀者多,雉驚弓滿勁箭加。
沖人決起百餘尺,紅翎白鏃隨傾斜。
將軍仰笑軍吏賀,五色離披馬前墮。
唐德宗貞元十五年(799),韓愈在徐州武寧軍節度使張建封幕中。秋,被闢為節度推官。本詩寫隨從張建封射獵的情景,寥寥十句,波瀾起伏,神采飛動,“短幅中有龍跳虎臥之觀。”(汪琬《批韓詩》)宋代蘇軾非常喜愛這詩,親自用大字書寫,以為妙絕。
首句寫獵場的情境:原野上獵火熊熊燃燒,四周圍靜悄悄的。一個“靜”字,傳出畫面之神,烘托獵前肅穆的氣氛,由此可以想見從獵人員屏氣靜息,全神貫注地佇伺獵物的情態。這是獵射前的靜態,與下文獵射時和獵射後的動態,成強烈的對照。次句把讀者注意引向獵射的物件雉(又鳥),筆墨簡捷精煉,銜接自然緊密。野雉被獵火驅出草木叢,一見獵鷹,嚇得急忙又躲藏起來。“出覆沒”三字形容逼肖,活現出野雉驚惶逃竄的窘態,與下邊“惜不發”呼應。閣本李謝校改作“伏欲沒”,就索然無味了。兩句是獵射前的情景。
三、四句轉入獵射,寫將軍的心理活動和獵射時的風度、神采。將軍出獵自然不是單純為了覓取野味,而是要顯示自己的神功巧技。所以,他騎馬盤旋不進,拉滿強勁的弓,又捨不得輕易發箭。近人程學恂《韓詩臆說》評道:“二句寫射之妙處,全在未射時,是能於空際得神。”所謂空際得神,就是不在實處作窮形極相之語。詩人不寫將軍如何勇猛敢決,也不寫他如何縱橫馳驟,呼鷹嗾犬,白羽交飛,圍場中慣見的情景全部略去不提,而只選取了“盤馬彎弓”這一特定的鏡頭,以突出將軍矜持、自信、躊躇滿志的神態。這裡的巧,不僅指射技的精巧,更主要的是寫人的智謀,寫將軍運籌的巧妙。這位將軍不專恃武功取勝,他盤馬彎弓,審情度勢,選擇著最能表現自己精湛射技的時機。他要象漢朝飛將軍李廣那樣,“度不中不發,發必應弦而倒”,要一舉使眾人折服。一位有血有肉、有著鮮明性格特徵的將軍形象,便顯現在我們眼前。兩句筆勢頓挫,用意精深。
接著兩句寫“巧”。野雉隱沒之處,地勢漸漸狹窄,野雉處於“人稠網密,地迫勢脅”(曹植《七啟》)的窘境,要繼續竄伏已不可能;觀獵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饒有興味地觀賞將軍獵射。這是將軍一顯身手的時機。正當野雉受驚乍飛的一剎那,將軍從容地引滿弓,“嗖”的一聲,強有力的箭,迅猛而準確地命中雉(又鳥)。“雉驚弓滿箭加”,一“驚”一“滿”一“勁”一“加”,緊湊簡煉,乾脆有力,“巧”字之意於此全出。
詩寫到這裡,似乎意已盡了。然而詩中忽起波瀾,那隻受傷的野雉帶箭“沖人決起百餘尺”,向著人猛地衝起百多尺高,可見這是隻勇猛的雉(又鳥)。側寫一筆,更顯出將軍的絕妙射技。“紅翎白鏃隨傾斜”,野雉強作掙扎之後,終於筋疲力盡,帶箭悠悠而墮,染血的翎毛和雪亮的箭鏃也隨之傾斜落下。這正是樊汝霖所謂“讀之其狀如在目前,蓋寫物之妙者”,非親歷其境者不能道。詩寫到這裡,才直接點題,真是一波三折,盤屈跳蕩。以寫長篇古風的筆法來寫小詩,更覺丰神超邁,情趣橫生。
末兩句在熱烈的氣氛中關合全詩。先以“仰笑”二字,極為傳神地突現將軍個人的性格特徵,一位地方主帥驕矜得意的神氣躍然紙上,接著以“軍吏賀”照應前面“伏人”,寫出圍觀的軍吏敬服將軍絕妙的射技,為他的成功慶賀。末句接寫“雉帶箭”——一隻五彩繽紛的野雉,毛羽散亂地墮向將軍的馬前。詩戛然而止,然餘響不絕,韻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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