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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曲如此之美,作者禁不住慨嘆說:“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天上的仙樂,人間當然難得一聞,難得聞而竟聞,愈見其妙得出奇了。

全詩四句,前兩句對樂曲作具體形象的描繪,是實寫;後兩句以天上的仙樂相誇,是遐想。因實而虛,虛實相生,將樂曲的美妙讚譽到了極度。

然而這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其弦外之音是意味深長的。這可以從“天上”和“人間”兩詞看出端倪。“天上”者,天子所居皇宮也:“人間”者,皇宮之外也。這是封建社會極常用的雙關語。說樂曲屬於“天上”,且加“只應”一詞限定,既然是“只應天上有”,那麼,“人間”當然就不應“得聞”。不應“得聞”而竟然“得聞”,不僅“幾回聞”,而且“日紛紛”,於是乎,作者的諷刺之旨就從這種矛盾的對立中,既含蓄婉轉又確切有力地顯現出來了。

宋人張天覺曾論詩文的諷刺雲:“諷刺則不可怒張,怒張則筋骨露矣。”(《詩人玉屑》卷九引)杜甫這首詩柔中有剛,棉裡藏針,寓諷於諛,意在言外,忠言而不逆耳,可謂作得恰到好處。正如楊倫所評:“似諛似諷,所謂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戒也。此等絕句,何減龍標(王昌齡)、供奉(李白)。”(《杜詩鏡銓》)

(崔閩)

不見

不見

杜甫

不見李生久,佯狂真可哀!

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

敏捷詩千首,飄零酒一杯。

匡山讀書處,頭白好歸來。

這首詩寫於客居成都的初期,或許杜甫此時輾轉得悉李白已在流放夜郎途中獲釋,遂有感而作。詩用質樸的語言,表現了對摯友的深情。

開頭一句,突兀陡起,好象蓄積於內心的感情一下子迸發出來了。“不見”二字置於句首,表達了渴望見到李白的強烈願望,又把“久”字放到句末,強調思念時間之長。杜甫和李白自天寶四載(745)在兗州分手,已有整整十五年沒有見面了。

緊接著第二句,詩人便流露出對李白懷才不遇、因而疏狂自放的哀憐和同情。古代一些不滿現實的人也往往佯狂避世,象春秋時的接輿。李白即自命“我本楚狂人”(《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並常常吟詩縱酒,笑傲公侯,以狂放不羈的態度來抒發欲濟世而不得的悲憤心情。一個有著遠大抱負的人卻不得不“佯狂”,這實在是一個大悲劇。“佯狂”雖能矇蔽世人,然而杜甫卻深深地理解和體諒李白的苦衷。“真可”兩字修飾“哀”,生動地傳達出詩人無限嘆惋和同情的心事。

這種感情在頷聯中得到進一步展現。這兩句用了一個“反對”,產生了強烈對比的藝術效果。“世人”指統治集團中的人,永王璘一案,李白被牽連,這些人就叫嚷要將“亂臣賊子”李白處以極刑。這裡“皆欲殺”和“獨憐才”,突出表現了杜甫與“世人”態度的對立。“憐”承上“哀”而來,“憐才”不僅是指文學才能,也包含著對李白政治上蒙冤的同情。杜甫另有《寄李十二白二十韻》一詩,以蘇武、黃公比李白,力言他不是叛臣,又用賈誼、孔子之典來寫他政治抱負不能實現的悲劇。而這種悲劇也同樣存在於杜甫的身上,他因疏救房琯而被逐出朝廷,不也是“世人”的不公嗎?“憐才”也是憐己。共同的遭遇使兩位摯友的心更加緊密地連在一起了,這就是杜甫深切哀憐的根本原因。

頸聯宕開一筆,兩句詩是對李白一生的絕妙概括,勾勒出一個詩酒飄零的浪漫詩人的形象。杜甫想象李白在飄泊中以酒相伴,酒或許能澆其塊壘,慰其憂愁。這一聯仍然意在寫李白的不幸,更深一層地抒發了懷念摯友的綿綿情思。

深情的懷念最後化為熱切的呼喚:“匡山讀書處,頭白好歸來。”詩意承上“飄零”而來,杜甫為李白的命運擔憂,希望他葉落歸根,終老故里,聲聲呼喚表達了對老友的深長情意。“匡山”,指綿州彰明(在今四川北部)之大匡山,李白少時讀書於此,這時杜甫客居成都,因而希望李白迴歸蜀中正是情理中事。就章法言,開頭慨嘆“不見”,結尾渴望相見,首尾呼應,全詩渾然一體。

這首詩在藝術上的最大特色是直抒胸臆,不假藻飾。律詩往往借景抒情,或情景結合,胡應麟說:“作詩不過情景二端。如五言律體,前起後結,中四句,二言景,二言情,此通例也。”(《詩藪》)杜甫往往打破這種傳統寫法,“通篇一字不粘帶景物,而雄峭沈著,句律天然”(同上)。這首詩就是用的傾訴心曲的寫法,不裝點景物,感情深厚,同樣產生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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