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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們酣睡的夜晚無聲地、細細地下。

雨這樣“好”,就希望它下多下夠,下個通宵。倘若只下一會兒,就雲散天晴,那“潤物”就很不徹底。詩人抓住這一點,寫了第三聯。在不太陰沉的夜間,小路比田野容易看得見,江面也比岸上容易辨得清。如今呢?放眼四望,“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只有船上的燈火是明的。此外,連江面也看不見,小路也辨不清,天空裡全是黑沉沉的雲,地上也象雲一樣黑。好呀!看起來,準會下到天亮。

尾聯寫的是想象中的情景。如此“好雨”下上一夜,萬物就都得到潤澤,發榮滋長起來了。萬物之一的花,最能代表春色的花,也就帶雨開放,紅豔欲滴。等到明天清早去看看吧!整個錦官城(成都)雜花生樹,一片“紅溼”,一朵朵紅豔豔、沉甸甸,匯成花的海洋。那麼,田裡的禾苗呢?山上的樹林呢?一切的一切呢?

浦起龍說:“寫雨切夜易,切春難。”這首《春夜喜雨》詩,不僅切夜、切春,而且寫出了典型春雨的、也就是“好雨”的高尚品格,表現了詩人的、也是一切“好人”的高尚人格。

詩人盼望這樣的“好雨”,喜愛這樣的“好雨”。所以題目中的那個“喜”字在詩裡雖然沒有露面,但“‘喜’意都從罅縫裡迸透”(浦起龍《讀杜心解》)。詩人正在盼望春雨“潤物”的時候,雨下起來了,於是一上來就滿心歡喜地叫“好”。第二聯所寫,顯然是聽出來的。詩人傾耳細聽,聽出那雨在春夜裡綿綿密密地下,只為“潤物”,不求人知,自然“喜”得睡不著覺。由於那雨“潤物細無聲”,聽不真切,生怕它停止了,所以出門去看。第三聯所寫,分明是看見的。看見雨意正濃,就情不自禁地想象天明以後春色滿城的美景。其無限喜悅的心情,又表現得多麼生動!

中唐詩人李約有一首《觀祈雨》:“桑條無葉土生煙,簫管迎龍水廟前。朱門幾處看歌舞,猶恐春陰咽管絃。”和那些朱門裡看歌舞的人相比,杜甫對春雨“潤物”的喜悅之情難道不是一種很崇高的感情嗎?

(霍松林)

江亭

江亭

杜甫

坦腹江亭暖,長吟野望時。

水流心不競,雲在意俱遲。

寂寂春將晚,欣欣物自私。

江東猶苦戰,回首一顰眉。

這首詩寫於上元二年(761),那時杜甫居於成都草堂,生活暫時比較安定,有時也到郊外走走。表面看上去,“坦腹江亭暖,長吟野望時”,和那些山林隱士的感情沒有很大的不同;然而一讀三、四兩句,區別卻是明顯的。

從表面看,“水流心不競”,是說江水如此滔滔,好象為了什麼事情,爭著向前奔跑;而我此時卻心情平靜,無意與流水相爭。“雲在意俱遲”,是說白雲在天上移動,那種舒緩悠閒,與我此時的閒適心情全沒兩樣。仇兆鰲說它“有淡然物外、優遊觀化意”(《杜詩詳註》)是從這方面理解的,可惜只是一種表面的看法。

不妨拿王維的“流水如有意,暮禽相與還”(《歸嵩山作》)來對比一下。王維是自己本來心中寧靜,從靜中看出了流水、暮禽都有如向自己表示歡迎、依戀之意;而杜甫這一聯則從靜中得出相反的感想。“水流心不競”,本來心裡是“競”的,看了流水之後,才忽然覺得平日如此棲棲遑遑,畢竟無謂,心中陡然冒出“何須去競”的一種念頭來。“雲在意俱遲”也一樣,本來滿腔抱負,要有所作為,而客觀情勢卻處處和自己為難。在平時,本是極不願意“遲遲”的,如今看見白雲悠悠,於是也突然覺得一向的做法未免是自討苦吃,應該同白雲“俱遲”才對了。

王詩“流水如有意”,“有意”顯出詩人的“無意”;杜詩“水流心不競”,“不競”洩露了詩人平日的“競”。真是“正言若反”,在作者卻是不自覺的。

下面第三聯,更是進一步揭出詩人杜甫的本色。“寂寂春將晚”,帶出心頭的寂寞:“欣欣物自私”,透露了眾榮獨瘁的悲涼。這是一種融景入情的手法。晚春本來並不寂寞,詩人此時處境閒寂,移情入景,自然覺得景色也是寂寞無聊的了;眼前百草千花爭奇鬥豔,欣欣向榮,然而都與己無關,引不起自己心情的欣悅,所以就嗔怪春物的“自私”了。當然,這當中也不盡是個人遭逢上的感慨,但正好說明詩人此時心境並非是那樣悠閒自在的。讀到這裡,回顧上聯的“水流”“雲在”,寫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思想感情,豈不是更加明白了嗎!

杜甫寫此詩時,安史之亂未平。李光弼於是年春間大敗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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