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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茉爾見著,忙走過來問:“萬歲爺要什麼?”皇帝這才猛然回過神來,道:“哦,蘇嬤嬤,朕渴了。”太皇太后本坐在上首炕上,看琳琅裁剪衣料,此時便吩咐蘇茉爾:“去將咱們的好茶拿來,也請你們萬歲爺嚐嚐。”一時沏上茶來,太皇太后就對琳琅道:“你也來嚐嚐,是外放在南邊的奴才孝敬我的,說是洞庭產的新茶,我覺得香雖香,味道倒是淡。”琳琅放下剪刀,先謝了賞,再浣了手來吃茶。
皇帝方嚐了一口新茶,忽又想起一事來,對梁九功道:“你去將河道總督靳輔這兩年報水患的摺子都拿來,朕要看一看。”梁九功答應著去了,太皇太后放下手中的茶碗,見左右的宮女皆退下去了,方才問皇帝:“你打算去看河工?”
皇帝不由微微一笑,說:“皇祖母聖明。”太皇太后道:“你當日在乾清宮的柱子上所寫的三件大事:三藩、河務、漕運。河務與漕運其實是一脈相息,如今三藩悉平,天下大治,河務若是得治,漕運自然就順暢了。”
皇帝道:“依孫兒大概記得,康熙元年至十五年,黃河決口就達四十五次,災難之重,尤倍於前代。康熙十五年,黃水倒灌洪澤湖,高堰大堤承受不了黃、淮二水之洪而決口三十餘處,運河大堤崩塌,淮揚數縣被淹,致使運道不通,漕運受阻。”其時朝廷每年需六七千漕船運載四百萬石漕糧到京師,作為官俸、兵餉以及百姓口糧,實為命脈相關。皇帝提及,臉上不免隱有憂色。
太皇太后問:“你打算去看黃河水治?”
皇帝想了一想,道:“孫兒想去看黃、淮二河,近在京畿的永定河自然更是要看一看。”太皇太后端起茶碗,緩緩道:“三藩初定,諸事不宜操之過急。假若大駕出京南巡,非同小可。”
皇帝又沉吟了片刻,道:“那孫兒就只去先看永定河,不明發上諭,以免勞師動眾。”皇帝出巡禮注繁縟,儀仗車駕俱用大典會例,沿途驛路橋棧,俱得合乎定規。他既如斯說,卻表明欲微服出行了。太皇太后微微一笑,說:“皇祖母不攔你,可你得答應皇祖母,得太太平平的回來。”
皇帝果然高興,起身請了個安,道:“謝皇祖母。”太皇太后略一沉吟,忽又問:“你打算不知會直隸衙門,直接從永定河下順天府,再走河間府?”
皇帝從容道:“孫兒眼下是這樣打算,由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帶御前侍衛們跟著,想來應當不妨事。萬一途中有故,孫兒即命索額圖知會豐臺大營與沿途的各衙門便是了。”太皇太后聽他所慮周全,點一點頭,皇帝笑道:“皇祖母,那戲文裡總唱微服私訪的欽差大臣,孫兒微服走這麼一遭,所見所聞,想必要勝過朝堂上十倍不止。”太皇太后見他興致極好,便亦笑道:“你倒真可如戲文裡唱的,扮個應考舉子,或是南下的客商。”皇帝忽然童心大起,笑道:“今年不是大比之年,不好扮舉子,扮客商只怕孫兒沒那個銅臭氣,舉止間會露餡,不如扮成去投奔親友的慕府師爺,豈不更加有趣?”太皇太后果然撐不住笑了:“你這孩子……”
蘇茉爾見祖孫二人說笑,此時方笑吟吟插話:“我這會子怎麼打量萬歲爺,也覺得不像師爺。”皇帝低頭瞧瞧自己身上九龍團福的夾衣,說道:“朕到時換青布長衫,外頭加上件府緞背心,再弄一頂青緞岫玉扣的帽子,這衣帽一換,自然就有三分像了。”太皇太后抿嘴笑道:“憑你怎麼扮也不會像——這世上哪有帶著首輔大臣去赴任的師爺?”皇帝一想索額圖以首輔中樞之尊,位極人臣,京畿諸衙門的大小官員,自然盡皆是識得他的,笑道:“那可也沒法子,只好命索額圖坐在馬車裡,無事不必出來好了。”
琳琅坐在一旁,雖默不作聲,皇帝卻是極留意她的神色,只是不得機會說話罷了。待用過午膳,下午晌天氣熱起來,皇帝換衣裳,因李德全不在跟前,皇帝嫌小太監們笨手笨腳,琳琅只得上前來幫忙,此時皇帝方低聲道:“我這幾日可就要動身了。”
琳琅嘴角微微一動,似是欲語又止,只低頭替皇帝扣著鈕子。皇帝微一示意,小太監們皆退了出去。那巴圖魯背心上的鈕子皆是赤金,手上微汗便有些滑,捉捏不住,半晌扣不上一顆,好容易扣上了,她的手停了一停,眼睛瞧著那盤福字的結釦。皇帝忍不住問:“你這一陣子怎麼了,總是神色恍惚的?”她似乎悚然回過神來,眼睛裡依舊是那種怔仲的神氣,卻道:“皇上說的是。”皇帝只以為她在替自己擔心,微笑道:“說是微服,也有好些人跟著,必不會有事,且只到河間就回來,路上來回也不過十天半月。”
她微微一笑,皇帝距她極近,覺得她的笑容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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