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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以為是皇帝御前的小太監,忽又換了地方見駕,此事亦屬尋常,沒有多問便隨他去了。

這一次卻順著夾道走了許久,一路俱是僻靜之地,他心中方自起疑,那小太監忽然停住了腳,說:“到了,請大人就在此間稍侯。”他舉目四望,見四面柔柳生翠,啼鳥閒花,極是幽靜,不遠處即是赤色宮牆,四下裡卻寂無人聲。此處他卻從未來過,不由開口道:“敢問公公,這裡卻是何地。”那小太監卻並不答話,微笑垂手打了個千兒便退走了,他心中越發疑惑,忽然聽見不遠處一個極清和的聲音說道:“這裡冷清清的,我倒覺得身上發冷,咱們還是回去吧。”

這一句話傳入耳中,卻不吝五雷轟頂,心中怦怦直跳,只是想:是她麼?難道是她?真的是她麼?竟然會是她麼?本能就舉目望去,可恨那樹木枝葉葳蕤擋住了,看不真切。只見隱隱綽綽兩個人影,他心下一片茫然失措,恰時風過,吹起那些柳條,便如驚鴻一瞥間,已經瞧見那玉色衣衫的女子,側影姣好,眉目依稀卻是再熟悉不過。只覺得轟一聲,似乎腦中有什麼東西炸開來,當下心中一窒,連呼吸都難以再續。

琳琅掠過鬢邊碎髮,覺得自己的手指觸著臉上微涼,碧落道:“才剛不說聽說這會子進講還沒散呢,只怕還有陣子功夫。”琳琅正欲答話,忽然一抬頭瞧見那柳樹下有人,正痴痴的望著自己。她轉臉這一望,卻也痴在了當地。園中極靜,只聞枝頭啼鶯婉囀,風吹著她那袖子離了手腕,又伏貼下去,旋即又吹得飄起來……上用薄江綢料子,繡了繁密的花紋,那針腳卻輕巧若無,按例旗裝袖口只是七寸,繡花雖繁,顏色仍是極素淡……碧色絲線繡在玉色底上,淺淺波漪樣的紋路……衣袖飄飄的拂著腕骨,若有若無的一點麻,旋即又落下去。她才覺得自己一顆心如那衣袖一般,起了又落,落了又起。

碧落也已經瞧見樹下立有陌生男子,心下駭異,喝問:“什麼人?”

納蘭事出倉促,一時未能多想,眼前情形已經是失禮,再不能失儀。心中轉過一千一萬個念頭,半晌才回過神來,木然而本能的行下禮去,心中如萬箭相攢,痛楚難當。口中終究一字一字道出:“臣……納蘭性德給衛主子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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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歌子》

暖護櫻桃蕊,寒翻蛺蝶翎。東風吹綠漸冥冥,不信一生憔悴,伴啼鶯。

素影飄殘月,香絲拂綺欞。百花迢遞玉釵聲,索向綠窗尋夢,寄餘生。

第44章

裕親王福全正巧也進宮來給太皇太后請安,先陪著皇帝聽了進講。皇帝自去年開博學鴻儒科,取高才名士為侍讀、侍講、編修、檢討等官,每日在弘德殿做日課的進講。皇帝素性好學,這日課卻是從不中斷。這一日新晉的翰林張英進講《尚書》,足足講了一個多時辰。皇帝倒是聽得津津有味,福全也是耐著性子。待進講已畢,李德全趨前道:“請萬歲爺示下,是這就起駕往慈寧宮,還是先用點心。”

皇帝瞧了瞧案上的西洋自鳴鐘,說:“這會子皇祖母正歇午覺,咱們就先不過去吵擾她老人家。”李德全便命人去傳點心,皇帝見福全強打精神,隱隱好笑,說:“小時候咱們背書,你就是這樣子,如今也沒見進益半分。”福全笑道:“皇上從來是好學不倦,臣卻是望而卻步。”皇帝興味盎然道:“那時朕也頑劣,每日就盼下了學,便好去布庫房裡玩耍。”福全道:“臣當然記得,皇上年紀小,所以總是贏得少。”皇帝知道他有意竄掇起自己的興致來,此時也正高興,便笑道:“明明是你輸得多。”福全道:“皇上還輸給臣一隻青頭大蟈蟈呢,這會子又不認帳了。”皇帝道:“本來是你輸了,朕見你懊惱,才將那蟈蟈讓給你。”

福全笑道:“那次明明是臣贏了,皇上記錯了。”一扯起幼時的舊帳,皇帝卻啞然失笑,道:“咱們今兒再比,看看是誰輸誰贏。”福全正巴不得引得他高興,當下道:“那臣與皇上今日再比過。”

皇帝亦是高興,當下便換了衣裳,與福全一同去布庫房。忽又想起一事來,囑咐李德全:“剛才說容若遞牌子請安,你傳他到布庫房來見朕。”李德全“嗻”了一聲,回頭命小太監去了,自己依舊率著近侍,不遠不近的跟在皇帝后頭。

皇帝興致甚好,兼換了一身輕衣薄靴,與福全一路走來,憶起童年的趣事,自是談笑風生。至布庫房前,去傳喚容若的小太監氣吁吁的回來了,附耳悄聲對李德全說了幾句話,偏偏皇帝一轉臉看見了。皇帝對內侍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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