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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你了。罷了,我去走一遭吧。”琳琅說:“還是我去罷,反正我在這屋裡悶了一天,那炭火氣燻得腦門子疼,況且今兒是十六,只當是去走百病。”
最後一句話說得玉箸笑起來:“提那羊角燈去,仔細腳下別摔著。”
琳琅答應著,抱了衣服包袱,點了燈往四執庫去。剛剛走過翊坤宮,遠遠只見迤邐而來一對羊角風燈,引著一乘肩輿從夾道過來,連忙立於宮牆之下靜侯迴避。只聽靴聲橐橐,踏在積雪上吱吱輕響。抬著肩輿的太監步伐齊整,如出一人,琳琅低著頭屏息靜氣,只覺一對一對的燈籠照過面前的雪地,忽聽一個清婉的聲音,喚著自己名字:“琳琅。”又叫太監:“停一停。”琳琅見是榮嬪,連忙請了一個雙安:“奴才給榮主子請安。”
榮嬪點點頭,琳琅又請安謝恩,方才站起來。見榮嬪穿著一件大紅羽緞斗篷,映著燈光灩灩生色,她在輿上側了身跟琳琅說話,露出裡面一線寶藍妝花百蝠緞袍,袖口出著三四寸的白狐風毛,輕輕軟軟拂在琺琅銅手爐上,只問她:“芸初還好麼?”
琳琅道:“回榮主子話,芸初姑娘很好,只是常常惦記主子娘娘,又礙著規矩,不好經常去給主子請安。”榮嬪輕輕點了點頭,說:“過幾日我打發人去瞧她。”她是前去慈寧宮太皇太后那裡定省,只怕誤了時辰,所以只說了幾句話,便示意太監起轎。琳琅依規矩避在一旁,待輿轎去的遠了,方才轉身。
她順著宮牆夾道走到西暖閣之外,四執庫當值的太監長慶見了她,不由眉開眼笑:“是玉姑打發你來的?”琳琅道:“玉姑姑看雪下大了,就怕這裡的師傅們著急,所以叫我送了件端罩來。”長慶接過包袱去,說道:“這樣冷的天,原該留你喝杯茶暖暖手,可是眼見天色晚了,我也就不留你了。”又說:“回去替我向玉姑道謝,難為她想得這樣周全,特意打發姑娘送來。”琳琅微笑道:“公公太客氣了,玉姑姑常念著師傅們的好處,說師傅們常常替咱們擔戴。況且這是咱們份內的差事。”長慶見她如此說,心裡歡喜,說:“好,好,回頭只怕宮門要下匙了,你快回去吧。”
琳琅提著燈往回走,天已經黑透了。各處宮裡正上燈,遠遠看見稀稀疏疏的燈光。那雪片子小了些,但仍舊細細密密,如篩鹽,如飛絮,無聲無息落著。隆福門的內庭宿衛正當換值,遠遠只聽見那佩刀碰在腰帶的銀釘之上,叮噹作響劃破寂靜。她深一腳淺一腳走著,踩著那雪浸溼了靴底,又冷又潮。
走回屋子裡,迎面叫炭火的暖氣一撲,半晌才緩過勁來。玉箸說:“正要去尋你呢,怕是要下匙了。”琳琅說:“外頭真是冷,凍得腦子都要僵了似的。”芸初將自己的手爐遞給她,又說:“給你留了餑餑。”琳琅於是說:“路上正巧遇上榮主子,說過幾日打發人來瞧你呢。”芸初聽了,果然高興,問:“姐姐氣色怎麼樣?”
琳琅說:“自然是好,而且穿著皇上新賞的衣裳,越發尊貴。”芸初問:“皇上新賞了姐姐衣裳麼?她告訴你的?”琳琅微微一笑,說:“主子怎麼會對我說這個,是我自個兒琢磨的。”芸初奇道:“你怎麼琢磨出來?”
琳琅放下了手爐,在盤子裡揀了餑餑來吃,說道:“江寧織造府年前新貢的雲錦,除了太皇太后、太后那裡,並沒有分賞給各宮主子。今天瞧見榮主子穿著,自是皇上新近賞的。”兩句話倒說得芸初笑起來:“琳琅,明兒改叫你女諸葛才是。”琳琅微笑著說:“我不過是憑空猜測,哪裡經得你這樣說。”
那雪綿綿下了半夜,到下半夜卻晴了。一輪斜月低低掛在西牆之上,照著雪光清冷,映得那窗紙透亮發白。琳琅睡得迷迷糊糊,睡眼惺鬆的翻個身,還以為是天亮了,怕誤了時辰,坐起來聽,遠遠打過了四更,復又躺下。芸初也醒了,卻慢慢牽過枕巾拭一拭眼角。琳琅問:“又夢見你額娘了?”
芸初不作聲,過了許久,方才輕輕“嗯”了一聲。琳琅幽幽嘆了口氣,說:“別想了,如今榮主子在,你又是這樣的人才,將來必是少不了的尊榮富貴。就算不留在這宮裡,出去必也是指個好人家。”
芸初問:“你都知道,若不是姐姐,我那額娘還不知苦到哪一步。”琳琅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她:“睡吧,再過一會兒,又要起來了。”
辰正時分衣服就送到浣衣房裡來了,玉箸分派了人工,琳琅芸初所屬一班十個人,向例專事熨燙。琳琅向來做事細緻,所以不用玉箸囑咐,首先將那件玄色納繡團章龍紋的袍子鋪在板上,拿水噴了,一回身去取熨斗,不由問:“誰又拿了我的熨斗去了?”畫珠隔著衣裳架子向她伸一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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