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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猿啼處處,千嶺鬱茫茫;刻影花情亂,含悲曲意長。借風窺繡榻,扶夢出紗窗;畢竟多情物,催人速斷腸。

這是月夜懷人之詩,把來做個引子,見得女子若獨處閨中,不是蠢物,定生出許多妄想來。

話說山西地方,生出來的女子,都是水噴桃花一般,顏色最好,資性也聰明。大同宣府一路,更覺美貌的多。故此正德皇帝,在那裡帶了兩個妃子回朝,十分寵愛。這大同關,有個當兵的好漢,姓鄭,兒子才十九歲,娶了刁家女兒過門,想是周堂犯了惡煞,姓鄭的三日就歿了。家裡原開大飯店,死後依舊開著,房子又大,人手又多,他婆子只得三十七八歲,自己掌櫃,甜言美語,極會待客,人來的越多了,生意越盛了。人人都稱為鄭寡婦家。只是他媳婦刁女,才得十八歲,美貌異常,又能識字,婆道他年紀不多,不許他出頭露面,每日只躲在房裡,見那些來來往往老的小的,蠢的俏的,一起進,一起出,未免有些動心。又因丈夫不中他意,常常嘆想:“天爺嗄!怎得另配個風流的丈夫,就減了咱些壽算也罷了上!”

巧湊這三拙與憨道人,扮做西商。僱了兩個頭口,把銀子買搭斂盛了,兩個騎在上面走,將到大同。掌鞭問道:“二位爺,若買貨想有行家,不投行家,在鄭寡婦店裡往下,從容再問好行家也妙。鄭店茶飯好,人又和氣。”三拙道:“就到他店裡下了也不妨。”一逕到鄭家來,只見櫃桌裡面,一個風發雲鬢,妖妖嬈嬈,約有三十多歲的婦人。頭上帶些孝,站在櫃裡,收一位客人銀子。掌鞭的道:“鄭奶奶,兩位買貨的爺來了。”婦人笑臉問道:“兩位爺買什麼貨?咱就知小行經幾時了。”三拙道:“要買絨褐羶貨。”婦人道:“這裡不是出處,亦是聚處,但要多住幾天理!自然是大客商了,銀兩關係,外面客房裡不穩便。”就把收的銀子,打櫃眼裡丟下去,走將出來道:“兩位爺來,咱領你進去。”三拙吩咐道:“店家同看好了行李。”兩人跟了婦人進去。直到第三進,房子越高大了。外面三間,此處卻是雙間,婦人掀簾子進去。道:“來!進來!”三拙道人入得門來,看這間房,有兩間大,四間深。靠裡一個大炕,比北京的有四個大。炕邊坐著個年小女子,約莫不上二十歲。婦人道:“這是怕媳婦子,咱這裡都是磕頭,怕爺回禮,故此不敢勞動,連咱也不曾見禮哩。”三拙道:“咱們也不敢行大禮了,照南方只作揖罷!”先替婦人都作了個揖。走近炕一步,都與刁女作下揖去。那女子把身扭轉了,含笑也福了一福,秋波一溜,把三拙的痴魂,已提了去了。婦人吩咐,取了行李進來,兩位爺外房坐下,好拿迎風酒來吃。三拙又找了掌鞭的銀子,打發去了。低低對道人道:“小婦人著實有情,只有他婆礙眼,師兄若弄得他婆上手,咱就好下手了。”道人道:“不打緊,看咱手段。”

日落銜山,迎風酒和那晚飯都吃了,兩個又不敢進房,坐著呆等。半更時分,婦人料理外事完了,才走進來道:“兩位爺等久了。想兩位爺是初次到逞關上來的麼?”三拙道:“是頭一次。”婦人道:“怪道爺不知咱這裡鄉風,咱這裡冷得早,九月就穿綿襖。不消說了,立了冬,十月天氣,每家都在大炕上,燒熱了睡。一家親丁都在上面,各自打鋪,就是親戚來,也是如此。咱開飯店接客的,常來的熱客,也就留在炕上打鋪,只是吹烏了燈,各自安穩,不許瞧,不許笑,瞧了笑了,半夜也爭鬧起來,兩位爺是絨褐大客人,銀兩關係,殘冬臘月,不敢不留在內房歇,請進去,就是媳婦子在裡面,咱這裡不遲忌的。”道人道:“你當家的,為何不見?”婦人道:“先夫正月裡亡過了,小兒頂替了他爹的名,是關上總督標下的兵,每季輪一個月,出關守汛地去了。再有十日就回來。”

兩個進房打鋪,婆媳右邊一帶,兩個左邊一帶,右邊壁上掛一盞明晃晃的油燈。道人走近婦人身畔,低低說了兩三句,婦人笑了會兒道:“咱已守了大半年寡了呢!”三拙暗裡道:“妙!想是允了。”大家去睡,不知幾時,道人已扒過去,和婦人成交了。三拙側身聽了一會,聽見婦人像個陰水漬漬的響,口裡就親爹親哥,亂叫起來。三拙大著膽,去摸那刁女,那知刁女已坐起來,正待扒過來了。不消打話,槍棒交加,也叫起親哥哥來。那婦人猛然聽見,叫一聲:“媳婦子,如今咱也不要說你,你也不要說咱了。”有個歌兒為證:

俏冤家,你兩個,也是前緣前世,有緣法;千里來,做了露水夫妻。昨夜裡,那知道今宵歡會;一個似雞啄食,一個似柳穿魚。莫道是萍水相逢,也須相交,相交直到底。

次早起來,婆看了媳也笑,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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