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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安今日當值,就住在大興宮奉先殿側門的宣室中。宣室本來是皇帝尋訪賢臣以及舉行非正式朝會的地方,不過現在廢除了九品中正和察舉制度,這裡便改為南書房辦公的地方。

經過楚昭的改革,相權被一分為六,南書房相當於皇帝手下的秘書處,無形中加強了中央集權,卻又減少了皇帝的工作量。這一招乾坤大挪移耍得漂亮,大部分世家只知抱著高位不放,幾乎是毫無自覺地就被楚昭奪了權。

盧恆這一日來的早,他閒著沒事,左右看了一圈,覺得都是新近的小進士,不符合他大少爺的身份,就主動和方子安說說閒話,可是方子安從值班房走出來之後,一回南書房便坐下,不停地寫著,盧恆有點詫異:“哎,子安,忙什麼呢?一大早上便處理公事,何必自苦若此,咱們閒聊如何?”

“回稟盧相,屬下在記筆記。”想到陛下曾經對他的回憶錄計劃大為讚賞,方子安忍不住微微笑了。

笑得這般風騷。盧恆心道,口中卻說:“子安這是想到哪家姑娘了?”

方子安低頭整理桌上竹簡:“每日公事都處理不過來,更何況我……總之,哪裡有什麼姑娘?”

“咳,我說子安啊,你長得這般花容月貌,又年少得志,那樣的好女兒求不得?何必這般自謙。不給要想討姑娘歡心,可不能日日伴著臉,事事較真,最後還不是自討苦吃。就比如今日這事,每天干了什麼,難道記不住嗎?”

方子安平生最恨旁人拿他相貌說事,偏偏對面是自己上司,只能微笑以對,心中琢磨著盧恆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暗想:莫不是為了刑部那件案子敲打我?

可即便如此,方子安也不是會吃虧的人,他面上不動聲色,反笑言道:“說來慚愧,子安並非盧相這般過目不忘的神童,咱們呆的這個地方,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一旦出了事,栽了跟斗,走到哪兒也說不清。記下來,就是憑證。用不上也沒關係,權當這個回憶錄,不也很好嘛。”

“好好好,子安,你想得真遠,比我盧某強多了。”

“哎,盧相不必如此說。當日是你舉薦我進南書房,這份恩德,子安永不忘懷。只是,我,我有一句話想給你說,又怕……”

“怕什麼,我盧九淵自來是個痛快人,有話不妨直說?”

“好,那屬下便直說了。郭全郭大人前幾天寫奏摺時錯用了字,又把自己兒子的考評錯改了一檔,您知道嗎?”

“啊,郭夫子老了,這點小錯算不了什麼!”盧恆並不以為然,他身為世家子,雖有不愛工作的毛病,卻有一個好處,便是對待別人工作上的失誤也極寬和,加之為人有任俠之風,並不輕視寒門子弟,所以人緣倒好。

“屬下倒覺的郭老是故意搞錯的。想拿這個小錯去躲大災,讓皇上看出來,他老了,糊塗了,不中用了。這樣,他就可以退出南書房,免得往後真的出了大錯,就不可挽回了。崔相之勢,勢不可擋啊。”完美的臣子是活不長的,所以你盧恆不也日日做出一副紈絝樣,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一堆。現在連郭全都開始給自己留退路,只是不知崔景深那般的聰明人,為何想不透這其中的道理。

聽了這話,盧恆不由陷入了沉思,半晌方期期艾艾地問:“這麼說,郭全作為寒門領袖,是在表達不滿?”

方子安看他一眼,心想這是真傻還是裝傻?因言道:“不知盧相想過沒有,當今聖上乃五百年難得一見的聖明君主。且不說他的文治武功,單說學問就非同一般。書畫、天文、音律、數術甚至是打鐵,他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縱然詩詞上略遜一些,但是天子以實幹為務,文章是寫的極好,而且還通北夷南蠻七種語言,能計算黃白之道。盧相在詩詞歌賦上的造詣極高,而且我知道您也是學富五車,無書不讀,假如咱們撇開了君臣關係,單就學問一項,你比得過聖上嗎?”

方子安這話問得很尖刻,但卻句句在理。盧恆雖然有些傲氣,但是對楚昭這個發小還是打心眼裡歎服的,他為人瀟灑有風姿,因此便點頭同意:“嗯,盧某若與聖上比學問,確實相差甚遠。”

“對!就是因為主上學問淵博,所以才有取賢用能的眼光。而崔相,自然也非等閒之輩。這樣的人,會看不出你我所想嗎?誠然崔相因變革一事得罪了不少人,人人都將其視作陛下的一把刀,但我卻覺得陛下是全心支援他愛護他的。君臣之間並無疑慮。”

盧恆這回是真的疑惑了:“可是陛下十分畏懼崔相。”

方子安臉色有些陰晦:“陛下手握兵權,何須畏懼崔景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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