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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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飛驚的手裡正捻著一隻粗糙的茶杯，而他的脖子詭異的垂著。

他就靠著窗在三合樓的窗邊，正正好能透過細細密密的雨幕看見樓下的小攤販們，他們的攤子從街的那頭鋪到街的這頭，狄飛驚的目光就專注的、堪稱溫柔的看著這副怪異至極的景象。

在沒有客人出門的雨裡支起自己的攤子，賣什麼的都有，此刻如果有急急忙忙出門採購東西的，恐怕什麼都可以在這裡見到！

只是現在沒有人會出門，而他們等的人，還沒有來。

這滿街的攤販，只為等一個人！只為他支起這樣的繁華街道，不禁讓人好奇是誰有這樣的臉面，能讓這京城裡潛藏的魚都遊起來！

“七十二行，三十六業。”狄飛驚的目光還留在街道上，他卻對著空無一人的旁邊說話，話音隨著風就散在空氣裡，他也不在意自己的話有沒有被人聽到，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在感嘆下面熱熱鬧鬧的攤販們。

這些販夫走卒就像面前有顧客一樣，他們的生意照常，只是客人不照常。

狄飛驚會緊張嗎？這是說不準的事情，光看他的樣子他是不緊張的，風雲都在他捻著的茶杯上，茶水偶爾會滾出來幾滴，就跟大小事件偶爾也會脫離掌控一樣。

沒有什麼異樣，無論是下面的攤販，還是三合樓之內，包括坐著的狄飛驚。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什麼異樣嗎？狄飛驚又不知道了。

黎英撐著自己的傘走在雨中。

就像他剛到京城時一樣，他依舊不認識京城的路，雨天裡也沒有人能為他引路，也沒人賣給他一張地圖，他只能撐著那把經歷了波折的竹傘，順著來時去時的道路漫無目的亂晃。

他說在金風細雨樓等蘇夢枕，他又不知道金風細雨樓在哪裡，只是他覺得自己在京城裡走著走著，他總能走到金風細雨樓的。

就算走不到，他也可以等雨停了，抓個人給他指路。

人生在世，何必強求那麼多，又何必抓著一個目的不放手？他來到京城是隨心的，他救蘇夢枕也是隨心的，他不找客棧，只是在雨裡撐著傘走，就連這也是隨心的！

隨心的路，便是他的路，一條路無非是這樣走。

他突然聽到了馬的嘶鳴、鍋與勺的碰撞、還有柴火燃燒的噼啪聲，而他的眼睛看向旁邊的破屋，那後面正有燒起爐灶時的煙飄起來。

這一排的破屋背後，居然有人在擺攤，甚至是很多人在擺攤。

這讓人好奇，這雨天裡哪來的顧客？沒有顧客，又是什麼樣的傻子才會支起攤子，白白忙活一場？除非他們另有目的。

黎英已經轉過了那排破屋，撐著傘站在這條街道的盡頭。

而同樣有人站在另一條街道的盡頭。

風雨更急。

誰不急。

人急。

豆子婆婆裹著她的破毯瑟瑟發抖。

那道悽絕美豔的刀光依舊在她的眼前浮現，紅袖刀在雨裡揮出那一刀，連帶著從古董脖頸裡噴出來的血，就像一條婉約的河。

星河欲轉千帆舞。

那樣柔婉的刀光卻帶著那樣兇狠的殺氣，那簡直不像人能看到的！

她像燕子一樣逃離那裡的時候，她的身法前所未有地快，她生怕自己走慢了一步，只是那一步，那柄渴紅的紅刀，下一次出現就是她的脖頸前，而她的所有輕、靈、快，都會讓她身首異處。

於是她飛快逃離那裡，坐在這裡，裹著自己的破毯瑟瑟發抖。

這裡的人都在發抖，包括豆子婆婆，包括花無錯，也包括暗中發出那三枚針的花衣和尚，他們不約而同地在發抖，甚至不能說出更多有關蘇夢枕、有關紅袖刀的細節來。

他們只是陷在自己的迷瘴裡，恐懼那道血紅的刀光。

但這裡還有一個人不在發抖。

他是雷滾，這裡最自信的雷滾，他也是在場唯一沒有看見紅袖刀風姿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在滿堂對蘇夢枕的恐懼裡，還能嘲諷蘇夢枕是個癆病鬼的人。

他怎麼會這樣自信？因為他是雷滾，而雷滾就是可以這樣自信的。

他看不起這裡瑟瑟發抖的人，蘇夢枕不過是一個每天咳嗽到肺都要咳出來的病鬼，六分半堂的退讓和金風細雨樓的擴張，雷滾都不明白也不能理解，他只是想著要殺了蘇夢枕，他一定能殺了蘇夢枕。

“豆子婆婆，你何故長他人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