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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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時分，城牆外細柳依依，就著近午的日頭，周遭已漸漸升騰出一股悶熱的暑氣。

漓郡開闊的大街上，熙熙攘攘，車馬絡繹。

城牆邊的一片蔭涼下，有一個露天的糖水鋪子，不少人都在此花幾個銅子來上一碗冰沙水，坐下來歇歇腳，緩解一下初來的暑意。

鋪子的最裡邊，一個穿布衣的少女正手拄著腮幫子打盹。

嬌嫩白皙的臉上，暈出淡淡的暑紅，頭隨著睡意一點一點的，透出一股子嬌憨可愛。

驀地，少女舒展的眉頭漸漸擰在了一起，像是被什麼夢魘住了，手肘一晃，整個人便從凳子上滑了下來。

“哎喲！”少女驚呼，揉著磕到的下巴，迷迷糊糊的從桌子下冒出來。

一眼對上週遭投來的目光，少女嬌嫩的小臉又紅了一些，尷尬的摸摸鼻尖，笑，“不小心，不小心。”

拍去衣服染上的塵灰，少女正了正衣襟重新坐好。周圍的暑熱，早已被夢中的冷汗消了大半。

又是那句“縱是身死，做鬼亦不放過爾等！”

聲音淒厲，字字帶血，還夾著烈風的呼嚎。少女這一久反反覆覆夢見這句話，聽了好幾次，可每次聽到，都還是會渾身寒毛豎起。

夢中的聲音已經沙啞尖厲的變了形，少女幾經分辨後，發現這居然是她自己的聲音。

可是，可是自己到底是要不放過誰啊？

少女皺起眉，手指在桌上輕輕釦著，面上滿是專屬於失憶人士的煩惱。

刀光，火光，哭聲，劍影，夢裡一個個片段支離破碎，湊不出個前因後果。倒是有一群黑影，總是契而不捨的緊緊追著她，甚至能在她迷迷糊糊睡回籠覺的時候，從上場夢接著追到下場夢，真是叫人夢裡也不得安生。

少女嘆了口氣，面露無奈。

不過，轉念一想，雖然丟了記憶，但此刻人還好好的，日子也過的舒坦，不算太糟。

少女心思明朗，很快轉換了心境。盯著大街上的車水馬龍，摩挲著手中的小布包，開始盤算待會兒的行程。

是先去南邊看舞獅子？還是先去北邊吃糖柿餅？

正想著呢，一串糖葫蘆就突然晃到眼前，嚇了她一跳。

“小羽！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暑氣正炙盛，一個揹著竹簍的黃布衫少女，正倚過身來，笑盈盈的將糖葫蘆塞她手裡。

浮動的柳條間，落下細碎陽光，正灑在兩個少女的身上，很是好看。

小羽接過糖葫蘆，咬了一口鼓著腮幫子嚼，看著年歲相仿的少女，靠近自己坐下，帶著一股淡淡的花木香。

“阿瑩，怎麼去了這麼久？”

“你等急了呀？”

流螢看著小羽溫柔的一笑，露出兩個甜甜的小梨窩。然後從揹簍裡拿出藥膏和紗布，拉過小羽兒正拿著糖葫蘆的胳膊，幫她捲起袖邊，小心翼翼的上起了藥。

“這麼快，就不記得你從斷狼崖上掉下來，全身骨頭折了多少根了？雖然郎中說，你這身子骨恢復的奇快，像神仙庇佑似的，但痛總歸還是會的吧？小心一點，山間的青苔很滑的，下次可別再摔了。”

流螢一邊數落，一邊又輕輕吹著傷口。

皴破皮的地方撒上藥粉，又辣又疼。小羽倒吸一口涼氣，將糖葫蘆換到另一隻手裡，咬上一口，再順勢往後一靠，看著天空發起了呆。

按照流螢的說法，自己是在萬丈絕壁下被撿到的。

那個叫斷狼崖的地方，抬眼看去，都隔著浮雲望不到頭。

谷底偶有摔落的失足野獸，都是血肉模糊成一團、粉身又碎骨。

而自己，居然能囫囫圇圇落在那，被人撿到，還活了下來，真真是金仙顯靈。

雖然被發現的時候，狀態也不怎麼樣。整個人血跡斑斑，全身骨頭折了一半多，半死不活，只留有一絲呼吸。

穿著的一襲白色羽衣，也被樹枝劃的殘破不堪。肩頭還中了一箭，箭身早已折了，流出的血將羽衣濡得黑紅。

要多慘有多慘。

當時的樣子，真的很難讓人覺著這人還能活。但流螢當時採藥路過，見自己一息尚存，就還是將人帶了回來，好生照料。

所以，自己現在還能在這兒吃糖葫蘆。

或許，是命不該絕吧。

想到養傷的這幾個月，流螢一家的頗費心力照顧。小羽頭一歪，笑眯眯的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