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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居廢廟,韓拓這一覺卻睡得極為舒暢,他甚至做了一個美夢。
夢裡面車輪轆轆滾動前行,忽而吱嘎一聲停住,車簾掀起,內侍徐高陸探進頭來:“殿下,天雨路滑,前面有輛車車輪滑下路基,阻住了去路,還請殿下稍待片刻。”
韓拓順著簾布挑起的縫隙看出去,果見前面一輛馬車歪斜的半倒在路旁,一隻輪子懸出路外,車前套的老馬橫在路中央,一位綠衣石榴裙的少婦“嘚嘚”地打馬拉車,車側有位粗布衫大漢弓著腰推車,奈何官道路基高築,車輪懸空借不上力,任憑馬兒嘶嘶噴氣,大漢嘿嘿用力,“救車”的行動始終得不著進展。
“去幫一把。”韓拓淡淡道。
他在從京師去幽州府就藩的路上,車後跟著一隊侍衛。
徐高陸傳令過去,數個侍衛一湧而上,他們年輕力壯,又經過訓練,呼著號子齊齊施力,馬車便被抬起,再往前一推,輪子穩穩當當地站在了青石路磚上。
大漢領著少婦向眾人道謝的當口兒,他身後車簾靜悄悄掀起一角,鑽出一個粉妝玉琢的女娃娃,約莫四、五歲年紀,穿桃紅百褶裙和鵝黃對襟褙子,雙丫髻上簪一對茶花形狀的珠花。她黑葡萄似的大眼骨碌碌轉兩轉,打量一下四周,小嘴一扁哭了起來。
少婦變了臉色,忙不迭過去把人抱起來哄,女娃娃卻不停捶打她,嘴裡還嗚嗚咽咽地喊著娘。
“哭哭哭,就會哭,個喪門星!”大漢可沒那麼好脾氣,揮起手掌便打。
“呦!”徐高陸突然輕聲驚呼,“殿下,事情不大對,那孩子看著像是永昭侯家的孫小姐。”
韓拓瞥他一眼:“你確定麼?”
即使徐高陸不說,韓拓也看出不對勁兒,那女娃娃身上的衣服質料上乘,眉目間氣質不凡,看起來出身非富即貴,而那對男女都是窮人家裝扮,再看那馬車,車廂上的黑漆已經斑駁不堪,怕是整輛車連著這二人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來,價值還不夠買女娃娃裙子上的銀絲繡線。
“新年的時候,永昭侯家的三奶奶帶著兒女進宮給皇后娘娘拜年,當時皇上還特意過去看了那對龍鳳胎,直誇漂亮得跟觀音大士座前的金童玉女似的,這還沒過一個月呢,奴才不會認錯的。”
徐高陸本是在元和帝身邊伺候的,因韓拓離京就藩,元和帝特意將自己身邊的人賜下照顧兒子。
韓拓思索片刻,才低聲吩咐徐高陸將人抱回來,然後便放下了簾布,閉目養神,不再理會外間動靜。
一盞茶時間後,徐高陸果然將女娃娃抱回車上。
原來那對農家夫婦一直不育,今日在京郊的人牙子手上用五兩銀子買了個孩子。
女娃娃哭花了一張臉,見到韓拓卻不認生,衝他伸出雙臂,紅潤潤的菱角小嘴裡不停唸叨:“抱抱,抱抱……”
聲音嬌濡,聽得人心軟,連自認鐵石心腸的韓拓都有些不忍拒絕,可,他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她又道:“姨丈陛下……”
原來是將他認作了元和帝。
韓拓面孔一板,嚴肅道:“我不是你姨丈。”
女娃娃咬著手指看他,明顯深深困惑:“那為什麼長得一樣?”
元和帝的幾個兒子裡,韓拓長得最像他,不過就是再像,十六歲的少年,又怎會同四十幾歲的成年男子一模一樣,只是小女孩心智未開,分不清楚而已。
“我是韓拓,是你姨丈的兒子。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了?”韓拓幾乎沒有和小孩子相處的經驗,自以為十分溫和,其實聽起來仍是泛著冷意。
女娃娃倒不怕他,嗲聲嗲氣地答:“我叫璨璨,唔……”掰著手指數一數,“今年五歲了。”說完,歪了歪頭,流利地念出一句詩:“元夜良宵月嬋娟,火樹星橋華燈璨。祖父說我的名字是從這首詩裡來的,所以,我還叫顧嬋。”
韓拓嗯一聲表示知道了,下巴衝旁邊一揚:“不許哭了,去那裡坐好。”
馬車上一共三排座位,韓拓坐在正對車簾的首座,兩旁側坐都空著。
五歲的顧嬋小朋友很聽話,吸著鼻子爬到右側座位上坐好。
藩王離京後,不得擅回,所以韓拓只能帶著她同行,另外派了一名侍衛去永昭侯府報信。
馬車又行進起來。
顧嬋在顛簸中點著頭,開始打瞌睡。
韓拓由得她去睡,自己拿出一本書打發時間。
忽聽“咕咚”一聲,睡夢中的顧嬋從座位上摔了下來。
這一摔自然醒了,她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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