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以為你能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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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十二年，早春二月，乍暖還寒的季節，忽而降下一場大雪，飄飄零將整個皇宮內外染得潔白一片。

是夜，雪後罕見的出現了月亮，將地上厚厚的積雪之上照映出細微的，如星子一般的光點。

幾個太監在雪地裡拖行一個麻袋，步子邁得不快，手指在冷風中盡力的蜷縮著，妄圖從上了雪霜的麻袋之上獲取一點溫暖和庇佑。

“呸！”北風乍起，一個宮人正悠悠打著哈欠，忽而嘴裡被吹進零星雪花，於是忽然惱怒起來，“他奶奶的，叛主犯上的東西還要我等來安葬。”

他停下來，用腳狠狠地踹了那麻袋幾下，麻袋裡的東西已經死透了，不會有任何反應。

“你跟一具屍體置什麼氣？”一個年紀稍長的人安撫他，“咱們都是奉命行事，快些埋了，也好回去跟素萍姑姑交差。”

“天太冷了，估摸一會兒還得下雪，動作快些吧，咱也早些休息。”另外幾個宮人催促道。

那個生氣的太監才緩和了臉色，幾個人抬著麻袋到了一處空地，挖了坑將麻袋一扔，將土一填，便去交差。

雪果然又下了起來，素萍在公主府門下立著，凍得手腳發抖，上牙打下牙，看著遠處幾盞飄忽而來的宮燈，努努力咬緊了牙關。

“辦妥了？”

那個年紀稍長的太監彎著腰回道：“妥了妥了。”

素萍從袖子裡掏出幾塊捂得發熱的銀子來遞與他，太監仔細在手裡握了一會兒，似是貪戀著難以觸得的女性體溫，直至銀子在寒風中變得冰手，才逐一發給大家。

素萍冷著眼看這副場景，聲音落在北風裡：“散了吧。”

幾個宮人一改之前的怨懟模樣，歡快離去，心下琢磨著這幾塊銀錢，又可以喝幾次酒，吃幾次肉，與同儕們賭幾回，又或是……夠玩幾次女人。

天老爺毫不留情，將雪下得大，還颳起了風，風聲吹過假山假石，時而像女鬼哭泣，時而又像猛獸怒吼，讓人心駭。

素萍嫌惡地擦了擦手上方才遞銀子時與那太監接觸到的一小片面板，旋即到了暖閣門口，開門進去，繼而關門。手上動作腳下步伐無一不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床上臥病的那位。

“回來了？”

素萍在昏黃燭光之中看見白商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身上的薄被只勉強蓋到她的腰處，便碎步走了上去，將她手塞進被裡，回道：“都辦妥了。”

“她家裡人也接濟了吧？”

“接濟了。”

素萍這一句語氣恭敬，白商卻瞧她面上並不痛快。

“你有什麼想問的？”

素萍望著她面上極其寡淡的笑意，忍不住埋怨：“殿下仁慈，但奴婢以為此人合該千刀萬剮之後扔到亂葬崗去。”

“哪裡用得到安葬？她的家人又哪裡用得到接濟？”

“奴婢早與您說過，家犬一朝開口向主，便該除之。否則便以為主人好欺，復而再咬。”

白商坐在床上聽著她像倒苦水一般倒出這麼多埋怨話來，心中卻覺得暢快一些，好似心頭上遮蔽的陰雲，被一縷風悄然吹開，便由著她說去。

素萍最後卻道：“殿下，奴婢求您以後萬不可再心慈手軟。”

白商將腰間被子往上蓋了蓋，垂下了眼睫，燭光在她眼底餘光之中來回搖曳，將她鴉羽般的睫毛映出長長的陰影。

素萍知道自己的言語，她大抵又沒聽進去，便從衣架上取來那件狐裘替她披上：“地龍燒得再暖，亦抵不住心寒。”

白商抓狐裘的那隻手驟然握緊，指甲險些透過狐裘扎到她的掌心之中。

靜默了好一陣，素萍告退去外頭守著，剛朝門口走了幾步，聽見白商在身後慢慢說道：“素娘放心，我懂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心慈手軟。”

似是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音，輕飄如羽，卻又十分低沉，隱約之間還帶了點狠意。

素萍沒有回頭看，瞧不見她十個指甲刮擦床邊木頭的狠戾模樣。

大雪下了幾日，太陽方將灰沉的天幕劃破，在世間灑下金光。積雪逐漸開始消融，卻似乎吞噬了熱氣。世間萬物未曾因此而復甦出一片鮮嫩綠色，反而更顯得死寂。

一個身穿綠色衣裳的男子慌忙來到公主府，叫人通報。

素萍心中納悶，合宮上下都知曉公主府前些日子發生了件大事，死了人。這個節骨眼又有誰會來招這一身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