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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18之後是19,19之前是18--如此固然明白。但她終究20歲了,到秋天我也將20歲。惟有死者永遠17。

直子的生日是個雨天。上完課,我在附近買盒蛋糕,乘上電車,去她的公寓。我向她提議,畢竟20歲了,總該稍稍慶祝一下。我思忖,如果我是直子也會有這種願望的。一個人形影相弔地送走20歲的生日肯定不是滋味。電車裡人很擠,又搖晃得厲害。結果趕到直子房間時,蛋糕已經土崩瓦解,活活成了古羅馬的圓形劇場。但我們還是豎起準備好的20根小小的蠟燭,劃火柴點燃,拉合窗簾,熄掉電燈,總算有了生日氣氛。直子開啟葡萄酒。兩人喝著葡萄酒,吃了點蛋糕,飯吃得很簡單。

"我也20歲了,有點像開玩笑似的。"直子說,"我,一點兒也沒做20歲的準備,挺納悶兒的,就像誰從背後硬推給我的一樣。"

"我還有七個月,可以慢慢準備好的。"我笑了笑。

"真好,你才19。"直子羨慕似的說。

吃飯時間裡,我講起敢死隊買毛衣的事。以前他只有一件毛衣(藍色的高中制服式毛衣),買了以後才兩件。新買的是織進小鹿圖案的紅黑相間的毛衣。毛衣本身確很漂亮,但穿在他身上,大家都忍俊不禁。至於為什麼,本人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渡邊君,什、什麼地方好笑?"在食堂裡,他挨我坐下問道,"我臉上有什麼不成?"

"什麼也沒有,沒什麼好笑的。"我一本正經地說,"這毛衣不錯嘛,喏。"

"謝謝。"敢死隊樂不可支地笑道。

直子聽得很開心:

"真想見見這個人,一次也好。"

"不行不行,你會笑出聲的。"我說。

"真以為我會笑?"

"打賭好了!我每天和他在一起都有時忍不住要笑。"

吃完飯,兩人收拾好碗筷,坐在席上邊聽音樂邊喝剩下的葡萄酒。我喝一杯的工夫裡,她喝了兩杯。

直子這天出奇地健談。小時候的事,學校的事,家裡的事。而且都講得很長,詳細得像一幅工筆畫。我真佩服她有這麼出色的記憶力。但聽著聽著,我開始察覺她說話的方式含有某種東酉。有什麼不正常,有什麼在發生著不自然的變形!儘管就每一句話來說都無懈可擊,但連線方式卻異乎尋常。a話不知不覺地變成其中包含的b話,不一會又變成b中包含的c話,綿綿不斷,無止無休。剛開始的時候我還附和幾句,後來便作罷。我放上唱片,第一張聽完便把唱針移到第二張。全部聽完之後,又從頭聽起。唱片只有六張。第一張是《佩珀軍士寂寞的心俱樂部樂隊》,最後是威爾·埃文斯的《獻給戴維的華爾茲》。窗外雨下個不停,時間緩緩流逝,直子一個人絮絮不止。

直子說話的不自然之處,在於她有意避免接觸幾個地方。當然木月是其中一個,但我感到她迴避的似乎不止於此。有好幾點她都不願意涉及,只是就無關要緊的細節不厭其煩地喋喋不休。由於直子是第一次說得如此專注入迷,我便聽任她只管往下說。

但時針指到11點時,我到底有點沉不住氣了。直子已經滔滔不絕地說了四個多小時。一來擔心回去最後一班電車,二來還有宿舍關門時間。於是我找個機會打斷直子的話。

"該回去了,電車也快到時間了。"我邊看錶邊說。

但我的話似乎沒傳進直子的耳朵,或者即使傳進其含義也未被理解。她只是一瞬間閉了閉嘴,旋即又繼續說下去。無奈,我重新坐好,把第二瓶剩下的葡萄酒一喝而光。事到如此,看來最好由她講個痛快。我拿定主意,末班電車也關門時間也好,一切都能聽之任之了。

然而直子的話沒再持續很久。驀地覺察到時,話已戛然而止。中斷的話茬兒,像被擰掉的什麼物件似的浮在空中。準確說來,她的話並非結束,而是突然消失到什麼地方了。本來她還想努力接說下去,但話已經無影無蹤了。是被破壞掉了,說不定破壞者就是我。我剛才的話終於傳進她的耳朵,好半天才被她理解,從而破壞掉了促使她繼續說話的類似動力的東西。直子微微張開嘴唇,茫然若失地看著我的眼睛,彷彿一架被突然拔掉電源的機器。雙眼霧濛濛的,宛如蒙上了一層不透明的薄膜。

"不是想打斷你,"我說,"只是時間晚了,再說……"

她眼裡湧出淚珠,順著臉頰滴在唱片套上,發出很大的聲響。淚珠一旦滴出,之後便一發不可遏止。她兩手拄著墊席,身體前屈,嚎陶大哭起來。如此劇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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