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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乾辦臉上掛不住,搶上前來對陳老實喊道:“陳老實,這是本州新任通判,前來檢點酒樓。你不起來迎接,是要找板子打嗎?!”

喬大頭縮了縮脖子,對陳老實道:“幹辦要打板子哩!”

“打唄。”陳老實依然漫不經心的樣子。

徐平無耐地搖了搖頭。廂軍隊伍龐雜,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類別。補充禁軍可以征戰的,以每指揮五百人左右為單位,都有番號,邕州有靜江和新招靜江兩指揮,一千多人,已經全部被曹知州帶走駐防邕州屬下五寨。還有一種是正規一點的役兵,也有番號。剩下的就是雜役廂軍,沒有番號,雖然掛著軍隊的名字,實際卻做著雜役的工作。

北宋的禁軍基本全是北方人,九成也都駐紮在北方,廣大的長江以南地區全靠廂軍維持秩序,地位比北方的廂軍要高一些。但雜役廂軍從不教閱,也不指望他們打仗,實際是官方的僕人,素質可想而知了。

民不畏死耐何以死懼之?這兩個廂軍跟乞丐一樣,一副生無所戀的樣子,白乾辦嚇唬他們有什麼用?打死還省了燒埋錢,他們怎麼會怕呢。

看了看破敗不堪的遇仙樓,徐平問蹲著的陳老實:“你們在這裡看了多少年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

陳老實道:“我們在這看了十多年啦,怎麼會一直是這個樣子?這樓房一天比一天朽啦,再過幾年都不能給我們爺倆遮風擋雨嘍。”

看著陳老實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徐平甚是無語。聽他說話不像本地人,便問道:“你老家哪裡?聽起來不是本地人。”

陳老實道:“我們爺倆河東晉州人啊,太宗皇帝征討交趾,回軍時我們便留在了邕州,一晃四十多年嘍。老了,也不知還有幾年好活。”

喬大頭一邊小聲道:“我是本地出生的,算是本地人。我阿爹才是晉州人,他死了都三十多年了。”

原來是當年太宗徵交趾時留下來的老兵,徐平看著他們,心裡有一種難言的滋味。宋初的幾任皇帝都有收復交趾,郡縣其地的意思,太宗太平興國五年乘交趾內亂,出兵討伐,先勝後敗,數萬大軍大多葬身嶺南。這些老兵見慣了生死,早已經榮辱不驚。

嘆了口氣,徐平道:“原來是前朝禁軍老兵,失敬了。我要收拾遇仙樓重新開張,你們開了門讓我進去看一下。”

陳老實站起身來,掏出鑰匙與喬大頭開了門,口裡嘟囔著:“收拾什麼,重新建一座新樓不是更好?我們爺倆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嘍。”

一開門,一股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像是推開了一扇千年古墓的大門。

陳老實和喬大頭卻渾然不覺,搖搖晃晃地徑直向前走。

酒樓裡光線昏暗,封住了的窗子縫隙勉強擠進來幾縷陽光,漫無目的地灑在滿是塵土和青苔的大堂裡。

大堂裡面亂七八糟地擺著一十幾張桌子,早已看不出什麼質地,門口進來的風一吹,便搖搖晃晃。

徐平嘆口氣:“桌子凳子都不能用了。”

喬大頭聽見,湊到陳老實身邊說:“陳阿爹,官人說這些桌子凳子不能用了,都是杉木的,燒起火來可好了,這兩個月我們不用找柴火了。”

他的樣子像是兩個人說悄悄話,聲音卻大得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徐平卻覺得有些悲哀,這兩個人身居鬧市,卻像深山裡的人一般,身邊的一切熱鬧繁華對他們就像是草木一樣,看著生死,看著榮枯,卻與他們兩個沒一點關係。他們就像這座衰敗的酒樓,靜靜等待著結束的那一刻。

“樓上去看看吧。”

徐平對身邊的人道,當先踏上了樓梯。

高大全急忙搶上前來,走在徐平身前,口中道:“這樓梯朽敗得厲害,官人小心些,走在我身後就好。”

樓上是小閣子,一如東京城裡酒樓的佈局。透過塵土、蛛網和遍佈的青苔,徐平彷彿看見了多少年前,滿身錦緞的官人員外坐在閣子裡談天說地,旁邊的歌女唱著從大城市傳來的早已不新的歌詞,小二高聲唱著菜名,賣各種小吃的小販在閣子裡穿梭。

陳老實站在樓梯口,手裡把玩著鑰匙,百無聊賴。他已經老了,只是靜靜等待著自己大限的到來。世間萬物在他一雙渾濁的老眼裡都是模糊一片,早已不能一一區分開來,他也沒有心思去區分了。

身邊的喬大頭看著徐平幾個人卻有些好奇,他三十多歲,還沒有感覺到死亡撲過來的影子,還願意睜開眼睛看看外面的世界。

高大全在徐平身邊道:“官人,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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