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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丰容盛髻,黑鴉鴉的睫羽下,那雙瑩潤的眸子深若幽潭,就連低著頭的弧度也堪稱完美。

傾國傾城的貌,委實難以令人生出惡感,凌妝目不轉睛瞧著他,卻分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

恨?

好似恨過,但面對這張明月朝陽般耀目的臉,分明不是簡單的恨。

憎惡?

眼前閃過雪夜撫琴、病榻相守的景況,亦無法單純地劃為憎惡……

凌妝正怔忪間,一樣不錯眼瞧著她的容宸寧已然失笑,調轉開目光,他舉掌相擊。

亭海和雁聲雙雙出現。

“伺候巾帕。”容宸寧吩咐一句,視線重又落回她的臉上。

兩侍者答應著去了,凌妝不再理會他熾熱的目光,走到南窗前坐下。

容宸寧負著手,隨著她的移動轉動身子,唇角帶了笑,道:“你倒是越來越不將我瞧在眼中了。”

他說話的腔調極親暱,明顯將她視作了最親近的人。

凌妝有片刻的失語,那頭珠簾微動,亭海和雁聲一託金盆,一託巾帕,跪進到炕前。

這兩人也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卻不敢口稱娘娘,凌妝突覺好笑,仰頭道:“你昭告天下我已死了,而如今我偏偏好端端出現在宮裡,你又待如何?”

容宸寧走過來接了雁聲呈上的巾帕,在金盆裡浸溼,又擰乾,卻並不理會她的問話,兩步到了凌妝身邊,一抬手就扯掉了她頭上的僧帽。

被僧帽束縛著的青絲微亂,凌妝不及拂開他的手,柔滑的髮質已順著他的動作垂瀉下來,披滿了肩頭。

容宸寧以指為梳替她整理了幾下,凌妝即推開他的手躲過。

他也不勉強,將巾帕直接交到她手上,道:“擦了吧,你不是恨不得叫天下人知道我的真面目麼?你若喜歡,明日可舉大朝,你隨我一同上朝,向滿朝文武述說一切。”

聞言凌妝氣結:“你這是篤定天下臣民已經完全效忠於你?連是非黑白也不會去分辨了?”

“我可不會這麼認為。”容宸寧長眉輕挑,戲謔的口氣中帶著幾分大徹大悟,“與其遮遮掩掩,不如一次性攤開。容汐玦不是不肯出來麼?他要說的話,你可以代他說,我且也想看看,知道了一切的臣子們會如何選擇。”

臣子們會如何選擇?

凌妝忽地也疑惑起來。

按戲文,揭穿他的真面目,眾臣重新擁立鳳和帝登基,此人遜位遠遁乃最好的結局,次之,當以弒君謀逆的大罪論死……

然而現實真的會這麼發展嗎?

朝堂中的人,牽絲攀藤,扯一發而動全身,如今的京都,除了蕭瑾和阿史那必力,竟可以說再沒有一個大臣非要仰仗容汐玦安身立命,他們食了景律帝的爵,認了新君,沒有更好的契機和理由,即便知道是當今皇帝一手安排的棋,恐怕心裡除了更添敬畏,不會有其他的任何動作。

這才是真正的人心,他早已看透,故而行事根本沒有多大的忌諱。

指鹿為馬自古皆然,大臣們說不定早就得知真相,自己站在朝堂上,只要容宸寧指著說,“這是朕新選的妃子,諸君瞧一瞧,是否與柔嘉皇后生得一模一樣”,大概他們還要說出諸般的不一樣來。

凌妝緩緩洗去面上痕跡。

瑩潤的肌膚一片片重現光澤,容宸寧盯著她,目中跳動著火焰。

凌妝將巾怕準確地丟進金盆,濺起一團水花。

此路不通,從來不通,除非容汐玦能把他殺了,或者自己能把他殺了,否則,連遠走高飛的退路也不會有。

她眯起眼,恨意漸起。

雁聲和亭海已然退了出去。

“如果我願意將皇位讓與他,條件是你陪著我隱退江湖,你有答應的可能麼?”

想不到他會問出這樣的話來,凌妝猛地對上的他的目光,想探究真切。

目前的情勢下,自己能幫到容汐玦什麼呢?

重投羅網,不就是為了發揮一點作用,為他出上一份力?

然而想到要與容汐玦天各一方,凌妝心中便是一陣鈍痛,喃喃道:“若他選擇皇位,你選擇退隱,我無有不從。”

她失魂的神態落在容宸寧眼底,不用分說,他就知道她這次是真心答應的。

女人真是一個奇怪的物種,有時天真得可愛。

他泛起一股柔情,目光也益發柔了下來,難道她竟看不清,皇位與她,如今其實是並存的,放棄皇位的人,怎麼可能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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