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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堂拿來一個青釉質地的小瓷瓶,往掌心倒出指蓋大小的透明藥膏,指腹沾了膏藥往她的脖子抹去。透明膏藥清清涼涼的,很是舒服。
阿殷換了個姿勢躺在他懷裡,慵懶地眯眯眼。
沈長堂說:“以前沒想過有朝一日會侍候別人……”
她說:“沈侯爺屈尊降貴,阿殷感激涕零。”話是這麼說,面上是半點感激的表情都沒有,還是以往那般,眯著眼微微笑,彷彿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沈長堂喜歡現在兩個人的相處。
即便她被他寵得有點嬌慣了,可他心底樂意。他說:“塗一晚,明早就能消。”阿殷眼睛睜大,說:“我就說你是故意的。”
沈長堂理直氣壯地道:“故意又如何?”
阿殷似乎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又眯起眼享受起沈侯爺的侍候。似是想到什麼,她忽然問:“方才是你的母親?”
脖子上的手指微微一僵。
阿殷隨即道:“我就是問問而已,你不告訴我也沒有關係。”
沈長堂道:“有關係,待你嫁入侯府,她也是你母親。”脖子上的動作變得緩慢,透明膏藥帶來的清涼讓阿殷愈發精神,她想坐起來,與他面對面地談。不過剛動了下,右肩被輕輕一壓,他低聲道:“別動,沒抹完。”
阿殷只好作罷。
他說:“我打小就身患怪疾,母親待我時好時壞,每逢與父親吵鬧必定拿我出氣。鞭打人洩慾,大抵是從母親身上學來。”
阿殷愣住了。
她不敢想象以沈長堂的身世,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永平貴子,居然還會有這樣的遭遇。
她問:“你父親知道嗎?”
沈長堂淡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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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有記憶以來,他便極少見到父親。即便是見著了,父親也從不會對他笑,更別提天倫之樂。他那時以為天下間的父親都是如此,直到後來長檀出生了,偶爾從宮裡回府,經過二房的院落,他才能聽到父親鮮少的笑聲。
沈長堂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聽得阿殷很是心疼,纖細的手掌悄悄爬上他的手腕,緩緩滑下,扣住了他的五指。他聲音裡稍微有了一絲暖意:“我雖有怪疾,但先帝相中我的才華,倒是比我父親還要疼惜我。是先帝與當今聖上,我才能有今日。”
阿殷鬆了下五指,隨即又被他抓住,反扣在他的掌心裡。
他說:“阿殷。”
她打斷他的話,問:“我聽聞沈夫人當年是名動永平的第一美人,你父親也是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歸。你是家中嫡長子,為何你爹孃要如此待你?”
這個問題,沈長堂自然想過千萬遍,可也沒想通究竟原因是什麼。
他自嘲一笑,道:“約摸是因為我的怪疾吧,爹孃小時候便視為不詳。”
阿殷覺得奇怪極了。
她在恭城被迫念沈夫人的信箋時,那會以為遠在永平的貴婦人心念孩兒,日日盼著兒子歸家,如同一個世間尋常的慈母。與現在沈長堂口中的沈夫人截然不同。
彷彿看出阿殷內心的疑問,沈長堂又道:“母親開始改變是在我被冊封穆陽侯的時候,那時她像是變了個人,不復以前的冷漠與暴躁。”
阿殷問:“蘇將軍可是不再受到皇帝寵信了?”
沈長堂眼裡忽然有了笑意,他道:“反應很快。”
阿殷掰著他的手指頭,說:“不是反應快,而是感同身受。你我皆有一樣的際遇,我在恭城逐漸有了錢財時,母親也像是變了個人,原因沒有其他,她不能依靠父親,而我弟弟在外經商,浩哥兒年紀又尚小,她當時才意識到目前能依靠的人只剩下我了。”
“你猜得沒錯,當時我母親的孃家開始沒落,她只剩我這個依靠。”
可是人的感情不是說來就來的,即便血濃於水,可過去所受的疼痛與傷害也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忘記。沈長堂想了想,他為何會相中殷氏?除去最初因怪疾而產生的衝動,大抵還有相似的遭遇。
所以最初才對她比常人有更多的容忍,也才會慢慢發現她的美好。
阿殷說:“沈侯爺,你看我們像不像天生一對?”
內心的傷感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沈長堂道:“在怪疾上而言,確實是,唯獨你的唇,你的舌,能解我怪疾之苦。”
阿殷嗔他一眼。
“好好說話,別總有機會就開始耍嘴皮子!”
沈侯爺決定改過自新,以身體行動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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