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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垂朵的匈奴語不足以應對所有對話,一旦偏離既定的和談內容,開始隨意聊天的時候,金垂朵的翻譯更加笨拙。
房大業的匈奴語比她還要好些,他在邊疆從軍數十年,戰時與匈奴人打過仗,和平時也與匈奴人有過來往,甚至結交過朋友。
大單于首先提起了往事,他問老將軍是否參與過幾十年前那場著名的馬邑城大戰,房大業點頭,那是武帝早期的戰爭,就是在那一戰之後,大楚由守轉攻,連戰連勝,最終迫使匈奴人分裂為東西兩部。
在那一戰中,雙方兵馬眾多,而且互不服氣,大戰持續了整整半個月,戰場逐漸向北方的開闊之地延伸,匈奴人想將楚軍引入更利於騎兵作戰的地方,楚軍氣勢正旺,真的緊隨其後進入草原。
雙方鋒芒畢露,最後是禁軍更勝一籌,匈奴人輸得心服口服。
大單于當時還是王子,房大業則只是一名普通小校,手下管著五十名士兵,都不是戰爭中的重要角色,但是回想起自己的戎馬生涯,都對那一戰的印象最為深刻。
“大將軍鄧遼用兵如神,他說往哪去,我們就往哪拼命地追,過一段時間之後,總能撞上逃跑的匈奴人,那是我第一次在戰場上立功……”
“匈奴人不是逃跑,引誘敵人追趕,等敵人疲憊的時候轉身再戰,這是我們一貫的打法。”
“大將軍看穿了你們的把戲,緊隨不捨,根本不給你們轉身的機會。”
兩人說著說著,用匈奴語吵了起來。帳篷裡有一張桌子,上面擺放著一些杯壺碗碟,兩人就在上面規劃地圖,重現當年的戰場,一個力證楚軍大獲全勝,一個想說明匈奴人倖存者眾多,不算慘敗。
金垂朵一句話也插不上,只能與對面的“鎮北將軍”面面相覷。
“他聽不懂我們的話?”
金垂朵冷著臉點下頭。
“我叫張有才,是倦侯的貼身隨從。”張有才笑道,“咱們其實見過面,一塊北上的時候,我就在軍中,金小姐平時不怎麼露面,有一次我去送……”
“我記得你。”金垂朵說。
“金小姐的兩位哥哥還好吧?兩國交戰,倦侯不能對他們特殊照顧。”
“嗯,他們很好。”
“蜻蜓呢?我跟她見面的次數多一些。”
“她也很好,我們失散過一段時間……我想咱們還是不要說話了。”
張有才閉上嘴,偶爾衝金垂朵笑一下。
“拿酒來!”大單于吼道,絲毫沒有憤怒之意,反而很興奮。
不知怎麼回事,兩位老人由爭執不下,變成了互訴衷腸。
金垂朵出帳,張有才也差點起身跟出去,突然想起自己是鎮北將軍,及時坐穩,房大業走到帳篷門口,衝楚軍士兵喊道:“拿酒來,讓匈奴人嚐嚐楚地的烈酒!”
塞外計程車兵通常都會隨身帶酒,當解渴的水喝,兩名士兵送來幾囊酒,大單于和房大業邊喝邊談,越來越投機,將金垂朵與“鎮北將軍”完全忘在了腦後。
張有才終於覺察到不對勁兒,“大單于……是不是認出我的身份了?”
金垂朵也只能得出同樣的結論,自從真正的鎮北將軍離開之後,大單于就沒再提起過和談的事情,一想到自己的背叛行為已被看穿,金垂朵臉紅了。
大單于扭頭對金垂朵說了幾句,然後又與房大業舉囊喝酒。
“他說什麼?”張有才問。
“房老將軍當年可能在戰場上追殺過大單于。”
“那他還這麼高興?”張有才很難理解。
金垂朵也理解不了,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事情她聽說過,可匈奴人與楚軍正在對峙,離“泯恩仇”差遠了。
各自喝了半囊酒之後,兩位老人的交談沒那麼起勁兒了,大單于在嚴肅地講述什麼,房大業傾聽,時不時點頭。
“大單于又說什麼?”張有才問。
“他說……我也聽不太懂,等他回來再說吧。”金垂朵話中的兩個“他”分別指不同的人。
大單于說完了,又開始與房大業喝酒閒聊。
時間一點點過去,張有才確定無疑自己已被看穿,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盼望主人快點回來,對面的金垂朵反而比他鎮定,站在那裡一聲不吭。
當一名匈奴人衛兵進來通報說有一名楚軍士兵回來時,張有才差點跳起來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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