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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庾等了半晌,卻不見沈歸說話,心中有些悶悶的,便問道:“你怎麼連句話也沒有了?”

可下一瞬,卻見沈歸忽然單膝跪倒,他用大手牢牢攥住了瑩庾驚慌失措的柔荑,他低著頭,話語急促,“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求你等我!”

瑩庾被他搞了一個大紅臉,一雙手抽回來不是,不抽回來也不是,“你真是越大越不穩重了。”

沈歸聞言卻抬起頭:“我也知道這樣不夠君子端方,但你要明白,我並不是輕薄於你,我只是心中焦急。聽聞隨軍征戰,可長可短,有時候十餘載可能都回不來……我有些擔心。”

瑩庾居高臨下望著他,心中離愁滿腹,口中卻道:“沈歸,你這麼小瞧我,可是不信我嗎?”

沈歸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他站起身來,一把將她緊摟入懷,“我擔心的只是這隔年日久的分離。”

瑩庾埋首在他懷中,只定下心,慢慢道:“無論如何,我等你。”海枯石爛等著你,天涯海角等著你。

分別前,沈歸將一支髮釵戴在了瑩庾的髮間。

“中間的翡翠石是我親手挑選覺得最配你的,鑲嵌的銀邊和雕花都是我親手做的,或許不是最巧奪天工的,但卻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再也沒有另外一支。”沈歸望著在瑩庾漆黑髮間細膩碧綠的那顆玉石,溫柔補充道,“就像你一樣,在我心裡獨一無二。”

瑩庾抬手撫摸玉石溫潤的手感,口中卻嬌嗔道:“軍旅寂寞,你要是膽敢看上了旁人,小心你的皮。”

他笑道:“我怎麼敢,在我心底你就是我的妻子,瑩庾,從遇到你那刻起,只有你,再也不會有旁人。”

這一幕分別好想臨摹成水墨畫永遠雋永在心底,那樣是否可以欺騙自己這份情意也將永不改變。日後的許多年,瑩庾都想著念著這一刻,等著盼著這一瞬,來寬慰、欺騙自己拼命熬下去。

世事如此無情猙獰,連心底的最後一絲溫情也容不下。

沈歸離開的第二年,一隊來歷不明的響馬趁夜攻進了州府衙門,那一夜血紅漫天。全無防備的守兵根本不是那群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們的對手,觸目望去都是屍體,完整的、不完整的,橫七豎八躺了一院子。

瑩庾的爹是個文官,殺豬般的長刀橫在脖子上,嚇得差點沒尿了褲子。

“小娘子,又見面了。”一個看著就一臉紈絝痞氣的男人毫無顧忌地穿過一路屍體,抬起了瑟瑟發抖的瑩庾的臉,嘴裡嘖嘖有聲道:“你前幾日抽我的那個巴掌,我現在這半邊臉還是又麻又香,哎呀那滋味,真是忘不了啊,還有你!”

男人抬腳就踩住了被五花大綁後,跪在瑩庾身邊的護衛的一條腿,手起刀落,血濺起老高,溫熱的血腥點子噴了瑩庾一脖頸。

被砍斷了一條腿的護衛抱著殘肢不斷悽嚎,這土匪一般的男人卻得意洋洋道:“他孃的,那天還敢攔住老子一親芳澤啊,這會兒老子教教你英雄救美的代價,以為說是州府家的小姐,老子就怕了?老子看上的女人就是煮熟了的鴨子,甭想飛走!”

瑩庾又氣又怕,渾身都在哆嗦。沒成想那日花市遇到調戲的段子,竟釀成了今夜的滅門之禍。那日幫她趕走無賴的護衛,此刻就這麼生不如死地翻滾在自己腳旁,還有沒有王法了?

天昏地暗。

“你喜歡她,帶她走便是,如何要做這些喪心病狂的事情……”

遠遠地、模糊地,聽到有人這般說。瑩庾以為是她那位膽小怕事的姨娘,可抬頭看清了,卻是啞口無言,說這話的非是旁人,竟是她的親爹。堂堂的州府大人,此刻跪地討饒的樣子,竟然連個街邊乞丐的尊嚴都夠不上半分。

“原本我還該喊您一聲岳父大人呢,可您老這女兒脾氣倔啊。”這殺人不眨眼的痞子嬉皮笑臉去摸瑩庾的臉,卻被她死命避開,“您看啊,岳父大人,她還是不乖呀,您說要是我送她一隻您慣常用來提筆寫字的手指頭,她會不會回心轉意啊?”

“瑩庾!”這聲音蒼老衰敗,帶著聲嘶力竭,“你這不孝女啊!老夫真是欠了你,剛走了一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臭小子,又招來……”後面的話終是沒敢說出口,但那種怨沸之意已經溢於言表。

瑩庾用力抹掉了嘴角邊蹭到的血,昂起頭道:“你要砍就砍我的手,何必為難一位老人家。”

“小娘子有志氣啊,只是人命關天,這光有志氣不管用啊。”說話間,又一位奶孃被他抹了脖子,“殺來殺去,人是越來越少啊,小娘子想做貞潔烈女,這些人都要賠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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