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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人人得而誅之。一旦得知她是李斛的女兒,只怕難免會有些不理智的或是心存算計之人會借題發揮。她的人身自由便難以保障了。
只是這少婦的話語似乎略有些違和。她頭腦昏沉,卻無力分神去想。
那少婦卻又問道,“您跟在殿下身邊多久了?”
如意有些迷糊,便不解的望著她。
那少婦目光裡充滿了探究,“殿下如此珍惜您,連逃……連這麼危急的境況下也非要帶著您一道。你們一定感情很深厚吧?”她見如意只是疑惑,便又道,“旁人都說您的傷恐怕是為了殿下而受的,所以殿下才這麼緊著您。可我看著不像……”
如意腦中忽的便尖銳的疼了起來。她不由抬手扶額,卻扯動了肩頭傷口。瞬間汗水再度浸透了衣衫。
那少婦忙扶住她,道,“您別動……傷口再裂開怎麼辦?”
外間有人來報信,“王爺到了。”
那少婦沒得到回答,顯然略有些失望。卻還是匆匆起身,對如意道,“我再來看您——”
二郎疾步進屋,最終跪伏在如意床前,握住了她的手。
他自外頭來,身上染了些涼意。那交握在一起的兩隻手,冷暖分明。
他幾乎脫口便要叫出阿姐,可那稱呼在出口前終還是湛湛的止住了。他只道,“她們說你醒了……你是醒著的吧?”
如意閉著眼睛,沒有應聲,她只將頭扭到另一側去。
她心裡略有些混亂——她總是聽懂了那少婦話中隱含的意思。
被誤認做是二郎的內寵,雖確實是一個令她極為難堪和羞惱的誤會,但她尚不至於因此就遷怒到旁人身上——就連不知內情的顧景樓也說過,她和二郎生得一點都不像。他們本就不算嫡親的姐弟,旁人認不出,也不是太過令人驚詫的事。
她只是惱火、失望、迷茫於這誤會產生的根源——二郎並沒有告訴太守府的人,她是他的姐姐。甚至在此刻,她醒來後他們第一次碰面,他也沒有叫她一聲“阿姐”。
人病了,腦子便有些不夠用。如意一時還弄不明白二郎究竟是怎麼想的。
她想——莫非二郎介意她的出身嗎?
因她是李斛的女兒,所以他不肯再承認她是他的姐姐了嗎?
可他分明就這麼擔心她,若真不認她,他有充足的時間和機會丟掉她。何必還要將她帶到南陵,在連她自己也失去求生意志時,強硬的將她拖回來?
可是,他們姊弟之間,究竟有什麼不能一起解決的?縱然他一時瀰漫失措,莫非她也要跟著猜疑混亂起來嗎?
畢竟,她是更年長,更該懂事的那個。
如意終於還是嘆了口氣,睜開眼睛看著他,道,“嗯,我醒著。”
二郎先還迷茫,彷彿不相信她真的醒過來了。待他終於確信了她的聲音和麵容,他的目光便如拂曉的天空般一點點明亮起來。可他什麼也沒說,只忽的便埋首在如意手背上。
待如意覺出手背上溼涼的水珠滾落下來時,才知道他竟然哭了。他肩膀輕輕的抖動著,竭力壓制著啜泣的聲音。如意能覺出他的成長來——他在還是個少年的年紀便擔負了許多成人一生也擔負不起的重擔,他在竭力掩藏自己脆弱的、不成熟的一面。
可他歸根結底,也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她想抬手撫摸他的脊背,可手臂疼的抬不起來。
最終她只湊上前去,用額頭輕輕的蹭了蹭他的額頭,道,“別哭了……”
可二郎的哭聲卻漸漸壓抑不住了。
如意便問,“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
二郎道,“……阿爹駕崩了。”
這是可以預見的結果,並且如意也許比二郎更清楚始末。
她不知該如何安慰二郎,只是眼中淚水也不停的滾落下來。
到最後他們只是抱在一起痛哭不已。
而如意向二郎質問他究竟是否還認她是姐姐的最後的時機,也就此失去了。
天子因李斛謀逆而死——縱然她再如何覺著自己和李斛毫無關係,在世俗的見解中,她也始終都是李斛的女兒。
他們是同母的姐弟,可在他心中某一個被刻意迴避著的角落裡,也許她同時也是他的殺父仇人的女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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