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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雙手被綁縛著,方才在車廂裡又蜷曲著身子,被拽下馬車時雙腳都是麻木的,被身後的粗壯婦人一推,便險險打了個趔趄。

不用抬眼去望,莘奴都能想象此時這些黑衣的鬼谷奴僕是用何等憎惡的眼神看著自己。在谷裡的大多數人看來,雲夢山的主人是完美而令人心悅誠服的。而那以前的那位寬厚而謙和的莘姓長者早就在被這些漸漸替換上來的奴僕心內變得模糊不去清了。

於是她這個雲夢山原來的小家主,便成了不知好歹,忘了自己本分的狂妄賤奴,竟然累得家主遠走大梁,親自前來尋找逃奴。她莘奴何德何能?就有如此殊榮?

當從腳底心延續上來的麻痛的感覺侵襲上來時,莘奴的身子又被猛地一推,終於跌撞地倒進了院中。

此時月初,上弦月在天幕畫下一道殘影,不過院內掛起的幾盞青銅行燈彌補了月色的不足,將院內的景緻照得通亮。

只見一個身著白色深衣袍服的男子,正端坐在院內的席上輕撫著雙膝上的古琴。因為頭上沒有束冠,他烏黑而濃密的長髮傾瀉下來,隨意地披散在了背後,映襯得臉頰如玉,高挺的鼻尖點著微微寒芒,微微閉著的眼眸聚墨,一雙濃眉如起伏的山巒斜斜插入鬢間,而修長的十指則從寬大的衣袖裡延伸出來,隨性地在琴絃上優雅地撥弄勾彈著……

此情此景,也難怪詩經裡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這般的詩句了。雖然已經看了多年他的容貌,可是莘奴還是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這樣出塵的美少年時,尚還年幼的自己竟然呆愣愣地看直了眼,只覺得此生再也見不到如他一般好看的人了。

事實證明,年幼的她的確眼光刁毒,這個人此後便是不斷在她的生命裡,給她各種難以想象的好看!

譬如此刻,趴伏在冰冷的四面上,雙臂被綁縛在身後,令她狼狽得只能靠雙膝撐地才能勉強起身。

男子緩緩睜開一直閉著的雙眼,目光流轉若點漆凝白,將膝上的古琴教給身旁的侍女,然後接過了杯盞,緩緩飲了一口熱漿,這才側臉望向倒伏在地的少女身上。

“給她鬆綁。”不同於溫潤文雅的外表,男子的聲音如同狼梟一般粗糲,低沉的聲音生生地刮過耳際,讓聽者忍不住打著冷戰。

當莘奴身上的繩索被解開時,男子微微揮手,兩旁的是侍女奴僕,便卑微著身子,倒退著出了院庭。

莘奴就算不照銅鏡,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狼狽,衣服因為劇烈的掙扎而凌亂不堪,方才摔倒在地,想必身上與臉頰都沾上了沙土。在魏宮之內,巧舌如簧尚能臨危不亂的麗姝,此刻卻像是被人擰了舌頭一般,一邊拼命剋制著自己如篩糠一般發抖的身體,一邊強迫著自己勇敢地與男子對視。

就算極力隱藏,王詡也一眼看透了她眼底的恐懼。他的嘴唇緊抿了一下,然後又慢慢地鬆懈下來,扶著一旁的桌案站起身來,端著手裡的熱漿來到了力持鎮定的少女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她的面前遮擋住了院內的燈火,眉眼也俱是模糊在了暗影裡,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用盞沿兒輕輕在她飽滿而乾裂的嘴唇上滾動,任杯盞裡白色的蜜漿浸染在櫻唇上,開口道:“喝光了它。”

就算心內再如何抗拒,可是身體被刻意訓練出的馴服,在聽到那粗糲的聲音時還是迅速地做了反應,她被動地微啟嘴唇,飲下了那明顯參加了蜂蜜與香草的甜漿。

這是她愛飲的味道,卻不是他所喜的。父親過世後,她雖然被貶成了私奴,可是吃穿用度卻照比父親健在時的從簡清苦變得奢侈了不少。

鬼谷裡的女孩不多,但都如自己,是美麗而沒了父母的孤女,不同於男弟子的勤學苦讀,她們沒有吃過苦,這倒是的的確確。就算是私奴,可是谷內的吃穿用度也足以奢靡得讓俗世裡的貴姬王婦們瞠目結舌的。

以後就算她們出了谷中,行走在諸侯的王庭宮苑裡,心內也會永遠嚮往著在谷內的生活,有了“王侯也不過如此粗鄙簡陋”的輕蔑之感,進而對鬼谷谷主生出難以消失的敬畏之心。

莘奴也是如此,從小錦衣玉食,只不過她的性情太過頑劣,似乎是不堪重用的,不然依著王詡豎子物盡其用的為人,自己是不是早就被送到了列強的王庭之中,成為他信手拈來的一枚棋子了呢?

不及多想,來不及飲下的漿已經順著嘴角流淌下來,滴落在微微敞開的衣襟裡,在美麗的鎖骨頸窩裡匯成了一灘奶白色。

王詡只需垂眸,便可將這美景盡收眼底,熄滅了兩月的隱火便被這般不禁撩撥地引燃了。

他毫無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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