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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詡當然能聽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卻面色不改道:“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如今這鬼谷的一草一木皆是他王詡的私有。父親嘔心瀝血寫下的著作,只要王詡不點頭便要暗無天日地埋沒在鬼谷王詡的書齋之內。她當初在潛入谷內的老僕幫助下逃離了雲夢山,也帶走了父親的那一整套論政。

這段時間,整日顛沛,唯有翻閱父親的遺作時,看著那絲帛上熟悉而蒼勁的字型才能稍微緩解心內的苦悶。更是堅定了以後一定要將父親的遺作見諸於世的心思。

所以聽了王詡的話,莘奴冷冷地看著他道:“父親已經離世,你葉門徒眾多,就算他的著書見世,也影響不到你……父親生前待你不薄,就算看在他的情面上……”

說話間,鬼谷已經站了起來,之前的醞釀的溫情脈脈一掃而空,只是言語冰冷道:“莘子雖博學,然而他在論證裡所提匡扶周王室正禮的想法,簡直是腐朽不合時宜,見諸於世也不過是為後人恥笑罷了。你若真為你父親著想,便不要存著將它擴散出去的心思。此番你私自出逃,我不重罰你,是念在帶你走的是個無知老叟的份兒上,出去這麼久,也該收收心了。”

說完,他便起身著衣拂袖轉身離去了。

不同於與谷內其他女子說話是的溫和風雅。王詡是從來不屑於與她柔語蜜調。

只因為她是他的,對於本就是魚簍中的魚兒,又何須再補餵魚餌?

莘奴被氣得心內發緊,原本就被強灌了苦藥的嘴裡更泛著難忍的澀意。她起身穿好衣服,倒了一碗甜漿,慢慢地飲了一大口。放下陶碗時,莘奴望著自己光裸著的手腕頓時一怔。

她素來不喜修飾,但手腕上的那隻玉鐲卻從不離身,只因那是母親給她的遺物,可是現在手腕上卻空空如野,那玉鐲不是落到何處?因為當時被龐涓綁縛而來,又連燒了兩日,一時還真是想不起是遺落在了龐府,還是落在何處?

就在這時啟兒進來,莘奴連忙問:“你可看到了我的玉鐲?”

啟兒被問得一愣,她知那玉鐲是莘奴母親留給她的遺物,莘奴一向珍視有嘉,不過何時不見了,啟兒也不知道。

一時想不出去處,莘奴難免心內鬱結,只呆坐在了席榻上皺眉用力回想。

不過啟兒卻一臉喜色,小聲寬慰著莘奴道:“原以為家主惱你私逃,說不定要如何責罰,如今來,家主還是寵愛姐姐的,竟然親自前來為姐姐擦拭藥酒。這以後的倒是不用提心著了。”

說完又說道:“今日家主宴請了許多賓客,到了夜裡,一定熱鬧得很,到時我們可以站在院中的矮牆裡一窺歌舞雅樂,有許多出谷的弟子聽聞尊師出谷,都前來拜謁恩師……對了,孫伯也來了……”

這話一出,果然讓莘奴回過神來,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啟兒道:“他……來了?”

啟兒見莘奴的反應,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多舌,當下懊惱地道:“姐姐,我又說了不該說的,你到時可不要鬧,不然……家主定然要責罰我的……”

莘奴抓了抓自己垂落在身側的長髮,遲疑道:“他……可安好?”

啟兒略遲疑道:“聽說在宋國為卿……迎娶了宋國之相愛女為妻,應該是安好的吧?”

莘奴沒有說什麼,兩年前的那一別離,她已知與他今生難續前緣,所以他已經立業成家本就是情理中,倒也沒有什麼可驚訝的。

那時,她痛失雙親,王詡又禁止她與父親的弟子接觸,軟禁在院落裡,每日總是哭鬧不止,王詡初時還有些耐心,到了後來,便整日不見影蹤。

偌大的宅院裡,除了幾個老僕外,競連個同齡人都沒有。她便是那時認識了替叔叔前來送飯的孫伯。

謙和而幽默的少年從那以後總是時不時為她送去後山新採的野花,或者是鎖在竹籠裡的蛐蛐。

彼時情竇初開,又彷徨無依,孫伯每隔幾日的偷偷造訪成了莘奴唯一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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