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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曉楠好像重新回到那一場午夜噩夢中,雙眼失去焦距,在原地不住地倒著氣。

費渡一探身握住了她的手,掌心那一點溫度烙在女孩冰涼的手背上,猛地將她喚回到現實,她一愣之下,崩潰似的將整個人攀附在費渡的手上,像是命懸於此一線:“對不起,我害怕……”

但凡肉體凡胎,一生有千百種遺憾,諸多種種,大抵都可歸於這六個字。

對不起,我害怕。

監控室裡注視著這場對話的駱聞舟面沉似水地一轉身,打電話給陶然:“涉案學生和家長們聯絡上了嗎,怎麼說?”

陶然那邊環境十分嘈雜:“有點亂,學校在跟我打太極,我這五分鐘已經接了七八個律師的電話了,我說這些富家子弟……”

“全部帶回來,包括宿舍樓值班老師和學校管事的,”駱聞舟冷冷地說,“育奮中學的學生涉嫌虐待和集體性/侵。”

“什麼?”陶然先是震驚,一頓之後立刻說,“我這就去!”

駱聞舟結束通話了電話,站在監控室門口,長長地吐出口氣,然後他想起了什麼,低頭翻開了手機裡那個新下載的聽書軟體。

這一期,朗讀者的投稿題目是“魔鬼在虛無的夜色裡彷徨——《群魔》陀思妥耶夫斯基”。

“沙托夫”是書中一個被當做“告密者”謀殺的角色,如此微妙地與馮斌的遭遇重合。

而當時和馮斌聯絡,答應把育奮中學的齷齪事昭告天下的那個人……怎麼會如此正好地取名叫“向沙托夫問好”?

某個人……或是某一種勢力,早在馮斌決定帶夏曉楠出走的時候,就已經預計到了這場血案嗎?

他們是策劃者還是推動者?

為什麼這一次他們這樣明目張膽地亮相?

駱聞舟站在狹長的樓道里,連抽了兩根菸,抬頭看了一眼窗外蒼茫的天色,正是天陰欲雪,他想起了那天他和費渡在鐘鼓樓的小巷子裡碰到的神秘巡查員,覺得自己彷彿伸出手,就碰到了平靜的水面下洶湧的暗流。

市局的強勢介入,像一把鋒利的扳手,強行撬開了藏汙納垢的牆角。

這天下午,育奮中學全體停課,警方乾脆徵用了校辦公室,把所有在校生分開談話,所有涉事老師與校工被一鍋端回了市局,高壓下重見天日的學生們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吐露了實情,隨後一發不可收拾——

當天傍晚,小胖子張逸凡像他衣服上的超人和舉起的拳頭一樣,第一個用真名站出來,寫了一篇文筆稚拙的長文章,貼到了網上,短暫的寂靜過後,沉默的羔羊們終於停下迷茫的腳步,發出微弱的吼聲……漸漸匯聚成咆哮。

震驚的家長們蜂擁而至,險些在市局門口動手。

混亂的調查取證工作一直持續到深夜十點,才因為考慮到未成年人的身體和精神情況而暫停,倒黴的陶然一張烏鴉嘴一語成讖——週末果然得加班。

回家路上,話沒說兩句,費渡就不吭聲了。

駱聞舟偏頭一看,見他窩在副駕上,居然保持著端坐就睡著了,只好把暖風開到最大,一路儘可能平穩地開回家,在進入小區時才抓住費渡的手輕輕搖了搖:“醒醒,要下車了,別吹了冷風。”

費渡後腰坐得有些僵硬,勉強應了一聲,人還沒醒過來,發著呆盯著正前方,一直到駱聞舟停車入位。

“看什麼呢?”駱聞舟伸手在他頭上抓了一把,摸了摸他溫熱的脖頸,又用力緊了緊他的圍巾,“快回家。”

“你家……”費渡聲音有些沙啞,抬手一指,“為什麼亮著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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