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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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文章的另一勝品是懷舊散文。懷舊之事人人皆可,但懷舊之文卻非人人均能。大凡寫此等文章,作者一需才情,二需閱歷,三需能高壽。大凡能文之人都多少有那麼幾分才情,這是不消說的。至於閱歷,在人年歲漸長之後也會有的,名山大川、名人逸事不經意間都會成為文章的佐料——特別是與重量級的人物有過交往,更是寫成懷舊佳作的獨門秘笈。然而,壽年卻不是人人求而得之的。梁實秋有壽年,也就有了許多的懷舊佳品。
梁實秋:槐園雅舍憶故人(4)
所謂懷舊,一是懷人,二是懷事。舊人舊事,在年頭歲末和人之晚境,是別有況味的。這時候,對生活悲欣、世事冷暖和人情恩怨,經得多了,也就看得透了。特別是人臻晚境,世事嚐遍,所有風景都看透,細水長流也看得差不多了,寫來就很有意思。我一直酷愛梁氏晚年的懷舊散文。我以為,它與臺靜農的《龍坡雜文》是臺島懷舊文字的兩朵奇葩。因著這兩位民國舊人的存在,五六十年代的臺灣文壇依舊有著他獨有的分量。不過,我們又發現,兩人之中,一個是魯迅的論敵,一個是魯迅的密友。所謂世事,多是如此,煞是有趣。
梁作於五十年代的《臺北家居》,則是其時臺灣文壇的開山力作。至於稍後的《清華八年》,仍然是懷舊上品。
此中有三大長卷,一是《談徐志摩》,二是《陸小曼的山水長卷》,三是《槐園夢憶——悼念故妻程季淑女士》,都是至情至性的大製作。如果就史料價值來說,前者當然是難得的作品,但就作者的性情來說,後者才是扛鼎之作。竊以為,《槐園夢憶》是現代懷人散文中有數的佳作之一。作者與元配夫人恩愛五十多年,風雨無阻,可歌可泣。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文章若此,作者何求?當然,具有特殊意味的是,就在寫完這篇文章後的兩個多月的某一天,他又愛上了另一個比他年輕近三十歲的電影明星。
但是,就文論文,《槐園夢憶》還是好文章,而且是難得的好文章。讀這篇的時候,我不止一次地想到另一篇懷人名作,那就是蕭紅的《回憶魯迅先生》,也是懷人,也很長,不過和前者比來,還是短了。
如果僅僅懷念亡妻,如果僅僅寫這數文,那麼梁實秋也就難稱其為懷舊文章的大家。梁氏一生交際甚廣,又是性情中人,可懷可寫的當然也多。除過上邊說的,還有冰心,還有老舍,還有沈從文,還有周作人、梁啟超、聞一多、余上沅、李長之。除了文人,還有武人,如張自忠。其中,尤得我心的,是關於冰心、老舍和沈從文的文字。他勾畫的不是我們所常見的那一面,而是我們外人、後人所不見的另一面。冰心女士在我們後人的記憶中已被定格為一個雍容謙和的仁厚長者,可在梁氏眼中,卻不盡然,他初覺她“不是一個令人容易親近的人,冷冷的好像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後來才“逐漸覺得她不是恃才傲物的人,不過對人有幾分矜持”。至於老舍,說來也該是宅心仁厚的人物,不過在梁氏看來,似乎不過是個“規規矩矩的、和和氣氣而又窩窩囊囊的北平旗人”。沈從文是夠有才氣的人物了吧,只是在他眼中,好像“卻不健談,見了人總是低著頭羞答答的,說話也細聲細氣”。我們說不清到底是我們印象中的人物更真實,還是梁氏筆底的人物更真切。也許,很有可能,這種種形象都是真實的,而所有的種種的真實的細節和行止,則構成了一個真實的、鮮活的、立體的明星群體。
在冰心看來,梁實秋是她的“一生知己”。說來,冰心的知己還有夏衍、巴金,還有蕭乾。而所有這些人,都是仁者,自然也都長壽。長壽如冰心者,年及百歲,而長壽如巴金者,則年逾百歲了。
寫過如此多佳作美文的雅舍主人早已作古了。他的人走了,他的文留下來了。長壽如此,似無遺憾;文章如此,亦可欣慰。
常讀梁實秋,是可以長文氣長學問的。我曾在許多個日子徜徉在梁實秋的文字世界中。讀雅舍文章,確是一樁美事。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在雅舍文章中,似乎總能看到某些人的影子,那恐怕是窮盡梁氏畢生功力也難以擺脫的淡淡的印痕。到底是什麼影子呢?我不知道。只是依稀記得張中行先生說過:“現代散文到今日說來,基本上還是兩條路子,一條是魯迅的路子,一條是周作人的路子。前者如‘老吏斷獄’,辛辣峻深,後者如‘名士清談’,平和沖淡。”張中老的話當然未免有失武斷,但也並非全無道理。至少,對執筆為文六十載已深孚大家盛名的長者而言,其話語即使不無“片面”,恐怕也“片面”得不無深刻。至少,雅舍主人文字中的那股名士氣是與知堂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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