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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秦素看著桓子澄,怔忡地,茫然地,像是沒聽懂他的話。

“我想,你心裡一定是吃驚的。”桓子澄的語聲很溫和,眸光如燭暈,輕攏在秦素的臉上:“在秦家大書房的暗格裡,藏著一份秦世章手寫的冊子。那上頭,大致寫明瞭他與繆姬結識的始末,更有有兩封他與繆姬的親筆信。便是在看了那冊子與信之後,我才知道,當年繆姬想要盜走的人,其實是我。”

“這是……真的?”秦素語聲遲遲,神情茫然。

那種恍惚的感覺正漸漸離她而去,冷風拂來,有雪片撲上裙裾。

她垂下頭,看著裙角上漸融的雪花,蹙了蹙眉:“那後來……她為何又將我……將十三娘給盜走了?”

桓子澄嘆了一口氣,溫言道:“蓁蓁是不知道,祖父是個精明謹慎之人,流放遼西之後,他老人家對家中的小郎便都看得很緊,每個小郎身邊都有宗師守著。那繆姬原本會些武技,因生得美貌,便被父親收了房。她是被人以重金收買,要她盜出桓氏嫡長孫——也就是為兄我。只是,那時候我身邊守著啞奴,又有孟宗並魯宗在側,繆姬幾番動心思,卻皆是不成。無奈之下,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將你偷了去。”

秦素靜默地聽著,只覺得這一切是如此地匪夷所思。

她不僅是桓氏十三娘,且當年她被人偷走,居然也並非出自對方本意,而是折衷之後的結果。

她忍不住勾了勾唇,心底有些許蒼涼。

這就是她的命。

從降生伊始,她就在旁人的局中,身不由己,一生沉浮。

“為兄……委實對你不起。”耳畔響起了桓子澄的聲音,遲緩而沉凝,似是被什麼滯澀:“前世今生,為兄負你良多。蓁蓁生氣是對的,你應該好生地恨為兄。為兄不曾盡到兄長的責任,讓從前的蓁蓁一生孤苦。為兄……對不住你。”

秦素回過頭,凝目看向他。

桓子澄也正在看著她。

那一刻,他的眼底深處,有著一星隱約的水光。

秦素有些陌生地打量著他。

眼前的這個桓子澄,已經讓她有點認不出了。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記憶中的桓子澄,永遠鎮定如恆,也永遠面無表情,即便是笑,也笑得那樣高遠,讓人不得不仰視。

而現在,他卻在她面前露出瞭如此軟弱的一面。

不是為了桓氏家族,亦非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她。

不知為什麼,看著這樣的桓子澄,那一直梗在秦素胸口、堵得她幾欲發狂的冰塊,似是有了融化的跡象。

那個瞬間,那雙如冰似雪的眼眸中並不曾流出的眼淚,卻像是汩汩流進了她的心。

撫慰地、溫和地、輕柔地,濾過重重溝壑,滲透心田。

目注桓子澄良久,最後,她終是嘆了一口氣。

“這也……不怪你,你那時候……也只是個孩子。”秦素低聲說道,心底微有些澀然。

她被偷走時,桓子澄也就六七歲而已,他又懂得什麼?

桓家的人找沒找她,抑或是有沒有盡全力找她,才只六七歲的桓子澄,只怕連置喙的餘地都沒有。

她又怎麼能怪到他的頭上呢?

要怪,也只能怪彼時掌家的桓氏族長以及她的生身父母,這些所謂的長輩們,並沒將她當回事。

秦素的面上,漸漸泛起一個自嘲的笑。

她果然還不夠心硬。

桓子澄不過是隱隱表現出了悔意,她立時就軟了心腸。

簡直無可救藥。

秦素咧著嘴角,垂下了頭。

“縱然蓁蓁不怪,可為兄卻不能就此恕了自己的罪。”桓子澄的語聲傳來,不似方才情緒起伏,而是又恢復了平素的淡然:“從前,為兄一心想著拿下桓氏郎主之位,所思所慮者,皆是那些所謂的國事大事,卻從不曾多去關注一下丟了的胞妹,甚至就連那假十三娘入府之後,為兄也從未多看過她一眼,就更想不到她有什麼異常了。為兄……確實是做錯了,錯得厲害。”

他勾了勾唇,面色微寒:“如今想來,前世的桓氏慘遭大禍,這也許就是老天在施以懲罰,懲罰我桓氏不顧族中幼女受苦,對流落在外的族人不聞不問,只管自己安享富貴,委實愧對士族之名。我桓氏滅門,亦是……罪有應得。”

他這話說得極重,然聽在秦素耳中,卻讓她心底裡的那塊堅冰,再度融化了幾分。

望著裙裾上漸已消融的雪花,秦素再度輕嘆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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