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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說鄒益壽罷。”薛允衍清寥的聲線響起,掃去了車廂中的那幾許陰鬱,他一面說話,一面便伸手將茶盞端了起來,卻並沒去飲,而是目注薛允衡,燭火下的眸色越發清淺,似是茶水倒傾在了他的眼中。
薛允衡垂下視線,拂了拂雪白的衣袖,平平語道:“夏先生死後,鄒益壽也失蹤了,我們推測他應是藏了起來。為防打草驚蛇,我便提前離開了,只在符節留了幾個人手,以備他出現時將他搶出來……”
他簡短地將鄒益壽逃離符節之事說了,復又自嘲地笑了笑:“說到底,此皆我之過。我不應只留侍衛,還應再留個謀士才對。吳鵬一介武人,腦子不會轉彎,自是輕易便叫鄒益壽騙了去。”
薛允衍聞言,舉眸看了看他,靜謐的眉宇間浮起了一絲極淡的不贊同的神色,正色道:“二弟,你未免將鄒益壽瞧得太簡單了。”
薛允衡抬起頭來看著他。
薛允衡端起茶盞一飲而盡,方慢慢地續道:“鄒益壽其人,心智非常。耗時兩年,以一己之力徹查兩郡,可見其堅忍;事敗後安然逃脫,可見其機警;騙過吳鵬,奪取路引,一路北上,可見其狡猾。此人堪比大謀士,若予時日,必成大事。二弟此時自怨自艾,實屬不必。”
許是論及正事,他倒非往常那般惜字如金,此刻侃侃而談,說出來的話雖不是很中聽,但其中隱晦的勸慰之意,連一旁的阿堵都聽出來了。
聽了這話,薛允衡倒也不顯得多麼吃驚。
薛允衍是個怎樣的人,沒有人比他更瞭解。
符節之事,薛允衍一開始是反對的。他這個長兄在有些事情上,比一向自詡特立獨行的他還要大逆不道。
依薛允衍之見,陳國亂便亂了,越亂,便越能讓薛家走上更高的位置,直到有一天,薛家人說出的話能夠左右陳國的根基,到了那時,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也都好解決。兵家向有養賊自重一說,而薛允衍認為,士族,也大可養患自重。
連家國亦可拋下,此人之冷心冷情,由此可見一斑。
而薛允衡卻恰恰相反。
雖然對陳國弊政深惡痛絕,然在骨子裡,他的確是個多情之人,放不下的事情太多,所以才一定要出手管一管。
如今廣陵局勢動盪,朝堂的情形越發微妙,薛允衍為大局計,這才同意插手漢嘉與江陽兩郡之事。而一旦決定要管,他便會一管到底,不到撥亂反正、論清是非,他絕不會收手。“鐵面郎君”的渾號,可不是白叫的,其果決堅定、鐵血無情,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
所以,薛允衡才會對他的分析不覺意外,因為這就是薛允衍處理問題時通常會有的態度。
“長兄所言極是。”薛允衡平心靜氣地道,難得地叫了薛允衍一聲長兄,“鄒益壽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本想將之招至麾下,可惜了。”
他的語氣有些嘆惋,面上亦漾起了一絲悵然。
薛允衍垂目看著手中茶盞,語氣平淡地道:“死了,便不可惜了。”
此語無情到了十分,然由他說來,卻又顯得順理成章。
薛允衡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語帶微諷地道:“是啊,在長兄看來,這人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也不算什麼大材,死了也無甚可惜。”
薛允衍未曾說話,唯將茶盞往旁一遞。
阿堵已經習慣了他的這個動作,見狀立時主動湊上前去倒茶,謹記著八分滿的規矩,一注而下,倒也是熟能生巧了。
“鄒益壽在上京的動向,二弟可知?”薛允衍的視線停在阿堵倒茶的手上,問的卻是薛允衡。
薛允衡按了按額角,面色微有些發沉:“還沒查出來。陳先生推測,鄒益壽可能一到上京就被人抓起來了。”
薛允衍微闔雙眼,沉思了片刻,復又睜開眼睛頷首道:“極有可能。”停了一會,又問:“他幾時到的上京?”
“十日前。守城的府兵有一個記得他。據稱他入城時摔了一跤,十分可笑,那府兵便記下了他的樣子,莊狻後來去查訪,便從那府兵口中知道他進了城。”薛允衡說道,旋即又勾唇一笑:“如今陳國府兵之中,不只江家兵愛財有道,杜氏、周氏莫不如此,花些小錢,什麼都能問出來。”
他的語氣滿是譏誚,偏面上還是一派悠然,就像在說著別處之事。
薛允衍未曾接話,只略略低頭,淺墨色的長眉掩去眸光,似是在沉思。
車廂裡安靜了片刻,然而,那種若有實質的淡靜與冷肅,卻讓阿堵覺得,這兩位郎君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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